肥羊
老店重开的食品铺子因为达尔文的画,在灰扑扑的左邻右舍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不管哪个行人,只要从门前路过,都会不自觉向铺子门口的招牌上望两眼,而后继续风风火火地向前走。
冷冷清清。
宋安安心灰意懒。
开业已经三天,他们竟然还没有做成一桩生意。宋安安把即将过期的方便面塞回货架,眉毛皱得都快能打结了。
人工智能不需要吃饭,食品对他们而言可有可无,可是人类不进食却要饿死。三个男孩正处在长身体的年纪,一段饭吃下一整锅方便面还意犹未尽。他们虽然有积蓄傍身,但铺子开不了张,就只能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宋安安拨弄着前任店主留下来的算盘,只觉得白头发都要被她愁出来了。
男孩们却没有她的深谋远虑。达芬奇向来是有事做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前段时间他解剖了人工智能的尸体,对骨骼结构有了新的认识,最近沉迷人体解构不可自拔。爱因斯坦和达尔文更绝,打着进货的幌子天亮出门,天黑进门,忙得根本看不见人,每天搬进店里的货却不过是几片面包、几袋麦片罢了。
宋安安把麦片放到货架上,拿起笔和空白标签,问达尔文:“麦片是新货,以前店里没卖过,标个什么价比较好?”
达尔文不以为意地摆手:“你看着随便写吧,进价是三十块钱一袋,别亏本了就好。”
“那我写四十?会不会标得太高,把客人吓退?”百分之三十三的毛利,在前世的零售届已属于暴利,但卖不出去,价格标得再高都是纸上富贵,落不到实处。
“四十太少了,依我看,干脆标个一百。”爱因斯坦揭开盖在山本笼子上的黑布看了看,嫌弃他的头颅不雅观,又把黑布盖了回去,“你想吓退客人,也得有人进门给你吓才行。连续三天都没开张,说明这店走的就不是薄利多销的路线,必须逮住每一个客人狠狠地宰——今天难道有客人进门过吗?”
“没有。”
爱因斯坦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水平一流,宋安安憋气,不想与他说话:“说不定明天就会有生意上门了。”
爱因斯坦嗤笑。
当初他们一致同意买个铺子,主要是为了找个落脚的地方,与其住旅馆白付房租,不如顶个铺子,至少房子土地还是自己的。这铺子之前的店主虽然穷得叮当响,但到底靠着铺子活了那么多年,可见这门生意多少都有些赚头。
宋安安不指望靠开店发财,可他们四个人都要吃喝,空开了个铺子却没有收入,总让人心慌。
达尔文望了眼门外漆黑的天色,半点没有身为老板的焦灼:“把门关了吧,白天都没生意,晚上更不会有人来了,开着灯不仅浪费电,还可能招别人的眼。”
宋安安应了一声,憋了三天的气被达尔文平淡的嗓音一冲,顿时全泄了。
人工智能的世界里电等于生命,临风城里的电费贵得离谱,治安又不好,开灯用电很容易赔了夫人又折兵。
赚钱不易。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愁过生计的宋安安第一次对这四个字生出了些体悟。
关了灯,店里面一片漆黑。四个孩子退到仓库,就着窗外的月光,一人拿了袋面包默默填饱了肚子。
才七点,宋安安已经把被子拉过了胸口,强迫自己酝酿睡意。
怎么都睡不着。
小叮当跳到她的床上,拱了拱身子,用爪子推开被子钻了进去。
毛茸茸的脑袋蹭在小腿上,宋安安愈加心浮气躁。
这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
因为担心它被人捉去,宋安安之前把小叮当关进了笼子,原以为时间久了它会慢慢习惯,谁知从第三天开始,它竟然开始绝食抗议。不放它出笼子就宁愿饿死,只要宋安安一看它就立刻倒地表演奄奄一息,完全不能体谅宋安安的苦心。
幸亏小叮当虽然向往自由,但它仿佛知道外面有坏人,被放出笼子后怂得很,顶多偷爬去楼顶晒晒太阳。它的耳朵非常灵敏,见到有人走近还懂得特意避开,聪明得让宋安安没了脾气。
能怎么办呢?
自己养的猫,跪着也得宠着。
夜深人静。
隔壁的达尔文翻了个身,突然开口:“你之前说人工智能的行为都是遵循代码的命令,那你知道他们的代码是怎样被写出来的吗?”
宋安安一怔。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但她确确实实地在达尔文的声音里感知到了微妙的紧绷。
睡在下铺的爱因斯坦的呼吸声一下子就变轻了许多。
宋安安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缓缓说:“编程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我懂得不多,只知道一些基本的理论。”
达尔文的声音从旁边穿了过来:“你愿意教我们吗?”
宋安安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达尔文看不见,轻轻地应了一声。
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