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章
牛顿说到做到,把胡克关进了笼子里。
那是学校食堂用来运猪的笼子,凭心而论居住条件不错,毕竟胡克才六岁,体型与动辄上百公斤的肥猪不可相提并论,能同时容纳四五只猪的笼子对他而言异常宽敞。胡克要是愿意,完全可以从笼子的这头撒丫子跑到笼子的那头,伸懒腰踢腿跳健美操完全不受影响。
但胡克还是难过地好像要死掉了。
笼子摆在教学楼下,每一个学生在进教室前都必须从他身边走过,耻辱度堪比游街示众。
哪怕胡克的自尊心还没有发育完全,也能从同学们惊奇的目光中感受到不对劲。
最绝的是,牛顿不准任何人给胡克送饭。作为一只被盖章认证过的大猩猩,牛顿唯一允许学生们向胡克投喂的食物是——香蕉。
“我以后再也不要吃香蕉了,永远永远都不要吃香蕉了!”可怜的胡克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得宋安安眼泪都要下来了。
如果她没有提议玩游戏,这会儿胡克应该还好好地在教室里□□橡皮,绝不至于撞到牛魔王的枪口上去。
可惜没有如果。
宋安安满怀歉意,许诺帮胡克做一个学期的值日生都没能让他高兴起来。
尤其当一个二年级的女生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他在笼子里郁郁寡欢的样子更像一只狒狒,而不是猩猩的时候,处于崩溃边缘的男孩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那是我们班的珍妮?古道尔,对灵长类动物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痴迷。她自愿申请去部里的动物园做猩猩饲养员,完全的义务劳动,但风雨无阻。无论猩猩还是狒狒在她眼中都比人类可爱,所以她是在夸奖你呢。当然,全校大概也只有她能分清猩猩和狒狒的区别了。”
主动向胡克走来的男生长着一头非常不符合逻辑的长卷发,黑色,从头顶一直打着旋儿垂至腰际,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鸡毛掸子,吸睛度约等于拉风的无穷积分。
他在距离笼子的三十厘米处站定,友好地将手越过铁栅栏:“我是戈特弗里德?威廉?莱布尼茨,二年级数学考试的第一名,你可以叫我戈特弗里德,很高兴认识你。”
“莱布尼茨。”胡克吸吸鼻子,假装没看到面前的手,故作坚强地仰起头,“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请你滚开。”
“不,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恨不能以身代之。”莱布尼茨大肚地收回手,态度乍看之下谦和有礼,但细想又有什么不对。
宋安安皱眉琢磨了半晌,才发现问题出在他的遣词造句上——太书面化了,以至于产生了一种刻意的距离感。
“牛顿是一个自大、孤僻、狂妄、自以为是的偏执狂,凭借着附小客座教授的职位耀武扬威、作威作福,是学校里最大的一颗毒瘤,必须坚决予以拔除。”
莱布尼茨满怀激情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包徽章,给胡克和他的小伙伴们每人发了一个:“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莱布尼茨,科学部附小反牛顿学生联合会的会长,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莱布尼茨会长。”
“莱布尼茨。”联想到数学史上莱布尼茨与牛顿对微积分的“第一发明人”之争,宋安安望着徽章上被宝剑当胸击穿的蛮牛图案,好奇地问,“你能说说,你为什么不喜欢牛顿吗?”
“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无以伦比的厌恶。”莱布尼茨蓝褐色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滑过远处的摄像头,真情实感地回答:“他的眉毛、鼻子、嘴巴、耳朵,无一不怪异又丑陋,他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上最惹人厌烦的人了。”
你怕不是在逗我!
牛顿虽然性格恶劣、人品存疑,但摸着良心说,他长得还过得去,至少没丑到需要专门组建一个联合会来抵制他的地步。
宋安安与胡克对视一眼,后者不假思索地把徽章扔了回去:“滚滚滚!你给我滚!”
“请你务必听我说完!”莱布尼茨不死心地加快语速,但拖沓的表达习惯让他丧失了最后的机会。
孟德尔和瓦特很男子汉地冲了上去,用拳头把他吓跑了。
“这个莱布尼茨的脑子不太正常。”达尔文把徽章丢到垃圾桶里,若有所思地说,“牛顿不仅是附小的客座教授,同时也是理学院的院长,权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只是几个一年级的学生,别说在两大学院里就职,就连汉字都还没认全呢,现在就与他对上已经不能用不明智来形容,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那怎么办?我已经对上了啊!”胡克哭丧着脸,刚擦干的眼眶又开始出现了红肿的迹象。
“你又没得罪他。”达尔文隔着栅栏拍拍胡克的肩膀,理智地分析,“你被罚是因为在走廊上扮小怪兽辣到了牛顿的眼睛,但你既没有侮辱他,也没有殴打他,甚至在他开出罚单以后非常听话地执行了,怎么能算得罪他呢?像莱布尼茨这种故意发明个徽章,充满恶意地冲到牛顿面前去挑衅他的行为,才叫得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