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旧梦（三）

“知院——”沈云烟赶紧安抚她，“他是一念禅师的弟子，近来还俗，还来不及做什么营生呢，不过以他的能为，肯定不缺一口饭吃的。”

她边说边冲谢孤峤眨眼，知院动了气，一时间也不好解释他和一念那些弯弯绕绕了，只好委屈他一下，等知院消了气，她再慢慢解释。

听说一念禅师的名字，知院的脸色才好了些，但她仍然狐疑且不满，“他是一念的弟子？一念的弟子竟然还俗？你就这么六根不净，一点定力都没有吗？”

谢孤峤道，“在云烟面前，我确实没有定力。”

这微妙的马屁稍缓了知院的怒火，“你为了烟儿还俗？”

他点了点头。

这下叫宋知院无话可说了，一念的弟子在佛界是什么地位？跟雪庭也差不多的，他竟然能为了沈云烟还俗。

在她犹疑之间，沈云烟拉着她坐下，跟她说起了沈府的事。

这下宋知院完全被转移了注意力，气得连修道人的涵养都顾不上了，对沈丞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他也就是不敢来见我，他敢来玄清观，我一定当面唾他一脸唾沫！这个畜生，当年抛弃了你娘，现在连你也不要了……”

她拉着沈云烟的手，“当年我就不该让他接走你，要不是皇后的懿旨，我怎么舍得让你走。”

“姨母大概是觉得，孩子没了母亲，不能没了爹吧，她不知道沈丞是那样的父亲。”她道，“我也舍不得离开知院，好在我现在已经离了沈府，想去哪就去哪，以后也能多陪陪知院了。”

“这倒是件好事。”宋知院心疼的打量她，“你有这份决断，说明你长大了，以后玄清观还是你的家，你想知院了，就来看看我。”

“嗯。”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沈云烟道，“知院，你知道我和前任观主有什么关系吗？”

她问得突然，宋知院脸色一僵，随即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笑着说，“能有什么关系？你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沈云烟心中起了惊涛骇浪。

她不过是随意一问，并未抱什么期望，从妖物口中说出的话，不值得相信，可看宋知院的反应，她好像真的和陆玄清有关系，而且知院还是知情的！

她能感觉到，知院握着她的手冒出了一层细汗。

她竟是紧张了。

一时沈云烟心里转过许多念头，宋知院明显不想对她说实话。

若挖空心思的追问，恐怕只会让她将秘密藏得更深。

她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最近走得地方多了，遇上些妖物，深感道君不易，他镇压妖皇，是天大的功德。”

“知院，我想祭拜道君，不知可否？”

“你……你想祭拜他？”宋知院脸色变幻，情绪有些波动，半晌道，“人都没了，只剩下衣冠冢，没什么好拜的。”

“可我最近梦到他，不拜一拜总觉得心头不宁。”

“你梦到他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这太不对劲了。

沈云烟心中隐隐涌起了一个念头，但又不敢确定。

“他说，希望我去拜拜他。”

宋知院闻言，撇过脸去，好一会儿没说话。

“知院？”

“没事，人年纪大了，就是念旧。”宋知院的眼圈红了，遮掩不住，“我一想起道君，心里不是滋味，他正当盛年，参悟静虚九重，成为天下第一人，是何等的风姿？观中上下，谁不敬服道君？他是皓月当空，在他面前，我等渺小如萤火，想起他的死，我就有点难过……”

不知为何，沈云烟心中也涌起一阵酸涩。

也许是了解了妖物凶残，就更知道君不易。

“你要祭拜他，我做不了主，你问问雪庭吧。”

说着，她就起身告辞了。

逢月留她喝茶，她只是推说有事，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拉着沈云烟说，“那个男人，你看好了？”

“我想等买了宅子后，就和他拜堂成亲，到时候请知院来送我出嫁。”

“你这孩子，你……”

她知道沈云烟的主意比天大，一旦下定了决心，谁都无法改变。

但她还是忍不住说：“我劝你再想想，他……他没钱呀。”

“嗯。”

送走了知院，沈云烟望着谢孤峤发笑，“你被嫌弃了。”

被人嫌弃，是谢孤峤人生又一次新的体验。

他听到云烟说想和他成亲的时候，心中涌起的喜悦，都被知院临了嫌弃的那一瞥，已经那一句“他没钱”给煞了不少风景。

“要多少银子才够娶你？”

“你觉得我值多少？”

“千金不换。”

沈云烟笑了起来，“既然千金都不够，你要准备多少银子来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