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没有止境的坠落之中，藤丸立香在狂风中睁开了眼睛。

什么都看不见。

溢满混沌的大脑自行运转，记忆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完毕。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情况，她使用魔术对小范围的重力和阻力进行操作。坠落速度立即变慢，如刀的厉风和缓下来，如有实质般托举起人类的质量。

调整成正常姿势，立香凭感觉抬手在眼前打了个响指。

集聚人体表面的水分，分解为氢气和氧气，在指尖摩擦点燃。皮肤感知到放出的微弱热量，原本应该出现的光亮却被帷幕挡在了视野之外。紧接着，脚下骤然传来了接触到坚实表面的触感——毫无预兆的，她落地了。

下意识地抬起眼睛，视力突兀回归，令那轮黑色太阳毫无遗漏地映入眼中。天空是模糊的，大地是模糊的，堆积如山的尸体和燃烧万物的火焰也是同样的模糊，仅有[孔]与其中源源不绝的黑泥保留着现实世界的细节，光影、温度、乃至炽热的、毫无掩饰的恶毒诅咒。

对于这个地方——对于圣杯的内侧来说，没有比[地狱]更恰当的称呼了。

脚下触感黏腻的流体沿着靴子飞快向上，眨眼就从足踝到达膝盖。直接接触诅咒带来的高热，迦勒底的御主制服迅速飘出了烧焦的气味。藤丸立香弯腰拍脏东西一样把它拍掉，不快地抿紧嘴唇，瞪向倾泻而下的黑之洪流。

“喂。”她难得没好气地说，“快点出来。还是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

黑泥涌动，凝聚出近似人类的外形。有过一面之缘的[怪物]从灾厄中站起身，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孔贴近落入掌心的猎物，声线固定成近似年幼女童的音调，语气是与年龄相称的天真好奇。

“真奇怪，ni、应该很害怕见到Wo吧？愚蠢的、自己跳进陷阱的魔术师，为什么还没有[融化]呢？”

再次伸手拍掉坚持不懈爬上来的黑泥，立香扯了扯嘴角，“你猜？”

像是没听见她嫌恶的反问，此世之恶由液体构成的头部一晃，缓缓展开了宽达十五厘米的笑容，口裂延伸到两侧耳垂下方，甚至能看见内部起伏不休的黏液。那深渊之口中发出了异常甜美而癫狂的笑声，而在笑声之下，重叠着的另一个高亢声音做出了回答。

“没关系，欢迎！欢迎！无名的英雄！欢迎来到我的内部！不要担忧，不要害怕，我们马上就会融为一体，从杯中降生！”

尖利疯狂的大笑里，黑色浪涛滚滚而来。

被此世之恶没顶的瞬间，藤丸立香难以控制地蜷起身体，血腥味一下子盈满了口腔。

最开始是腹部，紧接着是胸部，然后是脖颈、面部、四肢。从皮肤侵入后飞速扩散的痛感注入身体。感知触达异常幽微的境界，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因疼痛清楚标注出来，又在高热中缓慢融化，连带着这具人类的身体一起，就要融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去。

她想放声尖叫，但已经感知不到发声器官的存在，她想捶打地面，但四肢也已经在烧化的剧痛中变得模模糊糊。十几种语言中的脏话刹那间略过脑海，某种无边无际的怒火几乎要突破控制。

与此同时，远比任何伤害都要强烈的异样感正以腹部为起始点不断膨大，[它]在迅速变得更大，更热，更加活跃。生命诞生的流程在[容器]中千百倍地加速，那个[孩子]大口饕餮，为不断落入口中的食粮发出了欢笑。

血肉、记忆、乃至此身的存在，贪食的婴儿吭哧吭哧地磨碎口中食物。从内外两侧发起的进攻达到某种程度时，艰难维持些许理智的救世主于剧痛之中，奋力地眨动眼睛。

眼前景物变成了慢镜头，意识中溢出的记录一帧一帧闪过，虚影升起又落下。

一工程的暗示魔术发动。

——使用宝具，[光壳流溢的虚树]！

——

——

自从意识到此世之恶正在侵蚀己身的时候起，藤丸立香便一直沉默地为此进行着准备。

虽然无法判断这种行为的目的，但异象最初就展现在了面前，她对自己受到召唤的原因非常怀疑。或许从一开始、从踏出召唤阵时，圣杯中的胚胎就盯上了来自远方的旅人。

然而藤丸立香身上有什么是值得此世之恶觊觎呢？

作为从者来看，她弱小得简直可怜。作为魔术师而言也是同样。思来想去，唯二可能招来窥视的仅有曾经结下的那些羁绊，以及与阿赖耶订立的契约。

无论哪个是问题的正确答案，最糟糕的情况都一样。冬木的大圣杯受到污染，而眼下状况不明的自己绝不能进入它的内部。

她需要对抗污染和侵蚀的方法。在召唤圣剑都会直接反转的状态下，能够使用的手段少之又少。

而在唯有自己和此世之恶的圣杯内部，没有比打开[门]更加有效的方法！

眼下立香仍然和此世之恶链接在一起，甚至由于对方的侵蚀，链接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