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之礼（二）

果然，梁家的侍女不久就出现在我身边，邀请我去听云别院。我慌忙跟随侍女出了游廊，来到旁边的一处院落。

这是颇大的一座庭院，和松风阁截然不同。正厅是座五进七间的建筑，巍峨庄严，彩绘辉煌。看着匾额上烫金的大字﹕宗枝秀茂，我猛然醒悟，这里是梁府的家祠。

及笄礼当然得在家庙中举行。方才长时间的后花园的游历，倒让我差点忘记梁府中也有这样庄严肃穆的所在。

听云别院只是院落南北两进之间连接的附房，上下两层，和享堂一样的雕梁画栋。想来定是梁府祭祀之时，男丁们的休憩之所。

但今天这里是女儿们的天下。我到达时，只见这里人来人往，尽是忙碌的身影。

侍女在屋外报上名号﹕“六小姐，孟二小姐到了。”

“快请进﹗”里面却是异口同声。

我吓一跳，六小姐什么时候变成好几个人了﹖

待进了屋，转过一紫檀木嵌珐琅碧纱橱，才发现里面一屋子女孩。除几个侍女外，炕沿边围坐着好几个贵族少女打扮的女子。坐在炕上的梁小姐一身月白色的采衣，头发也换成简单的双鬟髻，简朴的服饰，反而越发衬托得她肤若凝脂，气若幽兰。

梁小姐对我招招手﹕“孟湘，快过来﹗我们几个都在等你呢﹗”语气倒是一点儿不见外，也全然不见刚才松风阁前的雍容典雅，而是淘气顽皮，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原来你就是那个驰骋沙场的巾帼英雄﹖”方才那几个贵族小姐打扮的女子一齐围上来。

我吓得不自觉后退一步，那几个女孩便笑得花枝乱颤。

“巾帼不假，英雄谈不上。”我强撑着笑脸。

“在我们眼里，你就是英雄﹗”一位身穿藕荷色银鼠褂的女孩尖着嗓门强调，“我问你，朔州那儿风沙大吗﹖是不是像古诗中写的‘一川碎石大如斗’﹖”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虽然也曾见过千军万马的阵势，但那种阵势只会让我热血贲张，如今面对钗环璎珞的环绕，我只觉这些精美绝伦的装饰对我而言更像是一种威逼，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在梁小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埙，在嘴边试了试，发出“呜呜”的声音。“听说你埙吹得极好，能吹给我们听听吗﹖”

我接过来，是一只制作精美的九孔瓷埙，吹一吹，音域宽广。这是一种远古的乐器，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有了。我于是凑在嘴边，吹了一曲《塞上》。

“日之夕矣，羊牛下来。”曲声宛转，很好的一首曲子。只是这是一首古曲，也不知几个女孩发现没有。好在她们只是痴痴的看着我，恍如中了魔法一般。

一位穿红衣服的女孩直叫喊﹕“一只破瓷罐子能吹出这么美妙的音乐，也太神奇了﹗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行，我要拜你为师，现在就拜……”

说着，就要行跪拜之礼，笑得旁边的几个女孩尖叫着架起了她。

“冰儿，准备妥当了吗﹖你父亲已经到了家庙，仪式就要开始了。”外面传来梁夫人的声音。

几个女孩吓得赶紧规规矩矩坐回原位，一副典雅悠闲的样子。

“已经准备好了，就差孟湘妹妹还没换上礼服。”梁小姐换上一副乖巧的面孔。

原来还要换礼服﹖我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刚才为什么没人和我说？听梁小姐的意思，倒像是我的责任。

好在梁夫人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脸上带着笑意﹕“又贪玩了不是？我听这里刚刚箫声悠扬，你们倒是悠哉游哉。”

梁冰神秘一笑﹕“娘，还真不是箫。你相信吗﹖那动听的声音竟是从这玩意儿里传出来的﹗”她扬一扬手里的瓷埙。

“哦﹖”梁夫人探询的眼光从屋内中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我的身上，“这是边塞流行的乐器，能把它吹响的也只有孟小姐了。孟小姐熟读兵书，满腹经纶，还多才多艺，冰儿，你得多向孟小姐学习才是。”一面说，一面把一条天青色褙子向我身上比量，看合不合身。

两个侍女本已为我除下腰带、玉佩等物，此时慌忙接过褙子，就要为我穿上。

梁夫人却摇摇头，重新从叠得整整齐齐的礼服中选了一件鹅黄的褙子﹕“还是鲜嫩的颜色更能衬出孟小姐肤白胜雪……”

“娘——”梁冰撒娇的喊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孟妹妹的娘呢﹗”

梁夫人莞尔一笑﹕“能有孟小姐这样的女儿，才真正是人生一大幸事﹗”

梁冰更噘起嘴唇﹕“那我呢﹖有我做你的女儿，算不算人生幸事？”

梁夫人的笑意更深﹕“算﹗当然算﹗收拾好了就出去吧，你父亲还在家庙里等着大家。”

*

梁夫人起身出去，众人都跟随她鱼贯而出。梁冰牵起我的手，忽闪着宝石般晶莹的大眼睛，指指身边的几位﹕“这几人都是我的表姊妹，刚才大家玩心忒重了些，唐突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