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客官,里面请
我叫苏萍,苏州的苏,萍水相逢的萍。
原本呐,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小姐。
我父亲是进士出身,长得还算是板正。
中了进士之后,许是没有入得了官家的眼,一个皇恩浩荡,就将他荡到了西边不知名的县城里,当了个九品芝麻官。
后来不知他摸清了什么门道,短短十年间就从一个九品小官爬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我母亲是知府大人的独女。
从我认识她起,她就是一个精致自律的女人。
每日卯正时分准时起床,一番洗漱之后就坐在正院里开始点卯,虽然彼时父亲的府里只有二三十个下人,母亲却摆足了二三百人的架势,下人们禀报事务只需半个时辰,剩下的半个,全算在了母亲的话里。
我刚三岁的时候,父亲已经在京中站稳了脚。
他请了先生过来教我认字,教我读书吟诗,我那满脸褶皱又穿金戴银的祖母见了直摇头,念叨着女子读书有什么用,不如学些女德,将来好嫁个好人家。
父亲却不同意,每日晚上当值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我的功课。当我因为功课没做好被父亲责罚时,我就觉得祖母说的话很对。
这字,有什么好认的?
“一”就是画一下,“二”就是画两下,“三”就是画三下,认字太简单了,还没我在院子里用泥巴捏泥人难。
可泥人我能捏出来,这字,我就是写不出啊!
母亲见我学得实在痛苦,便将先生辞退了,自告奋勇承担起了启蒙先生的责任,每日亲自教导我诗书礼仪,这下我不仅要学写字,还要学那些繁琐的礼节。
小小年纪,我就体会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可我还必须生得好好的。
毕竟身边随时都跟着两个丫鬟,想死我也做不到。
原本母亲大家闺秀出身,在给我启蒙之前她温柔又持重,后院的事管得井井有条,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她的贤良淑德。
自打她从我的母亲变成了我的先生后,她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每日歇斯底里,不是摔茶盏就是拿着笤帚满园子跑,我都跑累了她还在后面追。
昔日的母慈子孝,就变成了后院里的鸡飞狗跳。
好不容易捱到了十五岁及笄,原本以为母亲要为我找个如意郎君,从此如她一般料理后院,却不想父亲先给我们谋了个抄家发卖的恩典。
这也算是我这十五年的人生里,第一次遇到家道中落吧……
只是这一落啊,就再也起不来了。
这不,现在家里就剩了我一个人了,在这儿开了这个小客栈。
这破地方,大太阳晒得,人都快要化成水了。
手里的芭蕉扇都要扇出火星子了,头上的汗却半点不见干。
早知道这么热,我就不来了!
脑子缺水了才会选这个一年四季都是水的地方。
我拿着半湿的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无力地吐槽。
“萍姐姐,这话你都说了几百遍了。”翠柳端着几个刚洗好的茶杯从后面走出来,笑道。
我收起手绢朝外边望了一眼,石板路上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火热的太阳烤得地面都起了热浪。
“还不如跟着那个什么北辽皇子去北境。”
翠柳又噗呲一声笑:“这话你也说了不下八百回了,我看他对你还余情未了呢,说不定现在回去也来得及。”
这丫头,越来越会贫嘴了!
我嗔怒地瞥了她一眼,一转头就看到台阶下走过来一个老顾客。
“苏老板,今天有些什么吃食啊?”他双手叉着腰,眼睛被白炽的阳光照得眯起。
“哟,王大哥,快里边儿请!”我走下台阶,给他打着扇子,邀他进屋。
“今儿有烟熏烤鸭、酱牛肉、凉拌秋葵和鲜鱼羹,您来点?”
“那就来一份鱼羹吧。”他也笑着,身子不经意地往我身上靠过来。
小样儿,还想吃老娘豆腐。
我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走在他前面进了屋,指着靠窗的位置道:“来来来,王大哥,坐这靠窗的位置,凉快,翠柳,去上一份鱼羹,一碗白粥来。”
“哎,好嘞!”翠柳回答得很干脆,走得也很干脆。
又不是吃她的豆腐,跑那么急作甚?
我提起裙摆坐在对面,左手有气无力地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右手不紧不慢地扇着扇子。
“王大哥,翠柳去上菜了,马上就来,您且等着吧。”
“哎哎,等一下没关系的,有美人在侧,等多久都行。”
说着,他便将手伸过来,握着我的手不断用拇指摩挲,嘴一咧,露出了里面几颗黄牙。
钱难挣,屎……屎还行。
我强忍着恶心,对着他嫣然一笑:“那可不行啊,一寸光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