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L.过年女孩子嘛,当个老师多好啊。
在人生的前十七年,涂星蓝一直每年跟着父母去奶奶家过除夕,从无例外。
尽管,她从来就不喜欢去奶奶家。也和母亲家这边的亲人更亲,从而一直更想去姥姥家过年。
她当然不止一次和父亲提过,但是谁会管她的想法。
父亲只会和她说,大年三十回奶奶家过年是理所应当的。
——尽管她小时候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帮她说话、不想去看妈妈自己的妈妈。
她上初中时,还曾在除夕夜和父亲的家人打过一架。
起因只是她小叔喝多后,几次三番在饭桌上指责她不常来看她爷爷奶奶。
她到后面实在没忍住,便笑着回应了一句实话——
哪像您全家一样孝顺,从年轻到现在一直住在家里照顾奶奶呢。
那话正戳进她小叔心管子里的短处。
他年轻时一直没能买上房子,便心安理得带着自己媳妇、连着后来自己儿子一起住在家里。
这么多年全家啃老到现在,还美其名曰是在家里照顾老人。
——照顾她身体康健神志清晰、在当时才五十出头的爷爷奶奶。
只那一句话,她小叔立刻就变了脸色。
他心虚于这句话大家听到会怎么想,更害怕被人看穿他一直以来额外的心思,却想不出什么能反驳她的话。
于是,他便开始大声与她论起辈分,痛心疾首地说自己从没被一个小辈这么讲过。
然后饭桌上整个气氛都凝固起来,她二叔劝着自己弟弟——
晚辈犯了错,别和晚辈一般见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她小叔的儿子直接吼着让她闭嘴。
从始至终,她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一言不发。
她生气于二叔抛开对错顺着小叔指责她,生气于只小一岁的堂弟那样直接吼他。更生气于自己真的那样算了,没敢继续刚一把、彻底撕破脸完事。
但她却并没真把这些放在心里,那本就是她那些亲戚会干出的事——这么多年,她岂会不清楚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她只是很委屈。
在她那样孤身无援的时刻里,她的父母不曾出来为自己的孩子说一句话。
直到她17岁那年爷爷奶奶意外过世,这样的过年模式才有了转变。
父亲和他两个弟弟共同处理了一切遗产分配问题,她并不知道细节。
她只知道,从那以后,父亲对他最小弟弟的态度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也终于不用每年见到那些亲戚,去维持那些从未存在的表面亲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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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家的新房比之前的家更大更敞亮。
她的姥姥姥爷把大红对联和福字贴满了房间,给2020年除夕增添了许多年味。
不变的是,今年除夕依然只有她家和舅舅一家回来过年。她大姨和往年一样,跟随大姨夫去了自己的婆婆家。
“小蓝,多夹点鱼过去,去年你就爱吃这菜,今年你姥爷特意给你做的。”
年夜饭上,姥姥夹了几大片鱼肉到自己碗里。
尽管那盆水煮鱼本就已放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妈,涂星蓝都多大了,你还叫她小时候的小名呢。”
母亲在一旁和姥姥说着,却也并没认真纠正——这么多年来,姥姥一向只叫自己的小名。
“涂星蓝今年该毕业了吧,学的什么专业来着?”舅舅也随口问到自己。
“我现在读大三,明年六月才毕业呢,舅舅。”
涂星蓝看向舅舅认真回答,“我在音乐学院,学的是音乐学师范专业,音乐教育。”
“噢,你明年才毕业啊,现在这年头,越来越不好找工作了。”
舅舅先是摇头低声感慨,又马上满眼放光看着她:
“不过你这个专业是真不错!一毕业就能进中小学当老师吧?女孩子嘛,这辈子安安稳稳当个老师多好啊。”
“是啊,我就盼着她能当个老师,那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母亲不等自己说话,就在前面接上了舅舅的话。
涂星蓝跟着笑了笑,内心想法却是,谁爱当谁当,我才不当。
这些“女孩子”就应该怎样怎样的话,她从小到大已经听得够多了。
她自然不会在大年夜和亲人理论一番。舅舅舅妈在她从小就带上她一起吃喝玩乐,买各种礼物给她。
但她心里却已经噼里啪啦说了许多——
我不当老师是因为我有其他想尝试的事情要做,不是单纯为和你们反着来。我也不会去评判我那些想当老师的同学,因为人各有志,互相尊重。即使我以后真的决定当老师,那也是我自己考虑清楚了,觉得这是想要的选择。而不是因为,这是大家都觉得对我来说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