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球导火索
红长着一张瓜子脸,浓眉大眼,皮肤不说很白,但也不黑。
她留着中分的齐肩短发,因为是自来卷,头发蓬蓬的,看上去很厚,很难打理,她就把头发从中间分成两边,用两个发卡别住,露出光洁的略有些平的额头。
和班上大多数女生一样,张红喜欢可爱又好看的饰品,爱收集各种颜色式样的发卡发箍发绳,和班上大部分女生不一样的是,她的书包里除了书以外,还带着小镜子和梳子。
于是就这样,新的同桌,新位置,新的学期就在她不情不愿的情绪中开始了。
年味像地上散落的鞭炮碎屑,在元宵节后一点点散尽。天气还是很冷,明明立春了,但感觉还像在冬天。直到惊蛰过后,万物逐渐苏醒。
早春的气息散在空气里,刚开始是若有若无的一缕,渐渐地就浓郁起来了。细雨斜织的天气里,草木抽芽,叶片萌生,冷冽的空气里开始混杂着草木和新鲜泥土的气息,远山在雾霭浮沉中若影若现,溪水哗啦啦地从水库沿着水渠欢快地流下来,村里的油菜花、桃花、梨花次第开放,在田间劳作的身影也越来越多。
春天就在沉默中,用它鲜艳的颜料一笔一笔涂抹着二三月的大地。
四月初,雨季来了。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在天际,几道闪电劈开了铅灰色的云层,雨就落了下来。和二三月细密轻盈带着冷意的雨不一样,四月的雨气势磅礴,啪嗒啪嗒落在大地上,带着一种凶横的味道。但这样的凶狠,对草木来说却是别样的恩泽,昏沉的草木在润泽大地的雨里彻底清醒,野蛮生长,于是雨过之后,新绿的颜色渐渐铺满了远山和荒野。
连下了好几天雨后,到周末的时候,天空终于放晴了。云破日出,春天的阳光不冷不热,洒了满地的灿烂。
趁着天气好,北栀抱着花和亲人们一起去山上扫了墓。
已经过去四年了,虽然时间稀释了很多情绪,但总有一些悲伤残留在心底,被萋萋荒草勾了出来。
回来的路上大家都很安静,北栀的心里空空落落的。
吃完午饭睡了一觉,心情还是沉重,她想去找邝燕玩一会儿,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抬头看了看壁钟,才三点半,离五点半的动画片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她跟爷爷说自己出去玩一会儿,然后拿起自己的羽毛球拍偷偷去找邝燕打羽毛球。
自从上次在姑婆家门口被狗咬了之后,因为怕狗,她就没怎么下去找过邝燕了,邝燕偶尔想起她的时候会上来找她。
不过现在比之前好点,邝燕不和她奶奶一起住了,过完年后她妈妈留在了家里,似乎不准备出去打工了。
之前在上学路上,北栀听邝燕抱怨说她妈妈已经怀了二胎。为这件事情,邝燕没少闹别扭。
“我爸妈之前明明说不生了,就养我一个,结果现在倒好,我都快十四岁了,他们又要给我生个弟弟妹妹,说怕我孤单!”
“我一点都没觉得孤单,他们明明是自己想要个儿子,还假惺惺地说为我好,为我好就不要生!”
北栀至今记得邝燕说这句话时候的委屈和愤愤不平,她理解邝燕的心情,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邝燕,她也不希望再添上一个弟弟妹妹,毕竟爸妈的爱是有限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分走爱的风险。
虽然爸妈们老爱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对自己的孩子都是一视同仁,但十个指头也有长短,几个孩子中总有一个孩子更得爸妈的欢心和喜爱,而且往往是男的比女的讨喜,小的比大的讨喜。
北栀小时候不明白,在妹妹出生前她也曾满心期待过,也希望自己能够像朋杉大姐姐那样,做一个温柔的好姐姐。但是一切在妹妹出生后就全变了,此后她再也不是家里的中心,一家人都围着妹妹团团转,她伤心难过也暗暗生气,不敢朝爸妈发脾气却开始控制不住地和妹妹计较,但不管事情对和错,爸妈永远都是要她懂事,要她让着妹妹,要实在纠缠不清,就是几个耳光。
这些事情,哪怕现在回想起来,她都很难释怀。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很羡慕邝燕独生子女的身份,一个人却享有家人全部的爱,不需要靠懂事和听话来去讨好父母,去乞求父母的爱。
北栀同情邝燕,可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却有一丝阴暗的想法,她为邝燕和自己一样而感到安慰。
她为这样的想法而感到愧疚自责。
拎着羽毛球拍一路往下飞奔,到邝燕家附近的时候,她收住脚步停下来慢慢走,虽然邝燕回自己家住了,可那只大白狗还是会在他们这几户人家闲逛走动,想起来还是有点怵。
她从地上挑挑拣拣选了一块石头,捏在手心,战战兢兢的,一边祈求着不要再邝燕家门口碰上狗,一边放轻脚步从邝燕家房子后绕到门前。可才转角,她就看到那只大白狗眯着眼睛慵懒地趴在邝燕家门口晒太阳,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它的耳朵动了动,睁大眼睛转头望了过来,发现是不认识的人后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她汪汪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