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一次相见

九月中旬的江城雾蒙蒙的，天上零星下着小雨，空气中泛着淡淡的凉，飞机在国际机场落地。

姜楠这次回来并不打算久待，带回来的行李并不算多，她左手拉着小型行李箱，胳膊上挂着简易的帆布包。包的右下角抽着短小绵密的细丝，一看就知道用了很长时间。

身上穿的衣服也堪称朴素，棉白连衣裙，棕色针织开衫披肩，头发随意夹着，额前散着几缕碎发，时不时还拿手往耳后顺顺。

沈楠循着路标往前走，几年过去机场早就不知道翻新改造多少遍，穿过人流，随意找了个角落。打开包里面有两部手机，她拿起那部有些破旧的手机，屏幕贴着钢化膜，边角碎了几个口子，中间倒是保持完好。

沈楠下意识地点击开机键，手机像是久久未使用过，开机时间并不算快，约莫一分钟，屏幕亮了。

屏保是一张合照，背景是在学校，少男少女穿着在朴素不过的校服，约莫十七八岁。

少年蓄着一头紫红色的短发，校服领口只剩一颗扣子散漫地扣着，骨节分明的双手稳稳地撑着后方的栏杆，虽半张脸映入黑暗，却依然能隐约见到他的轮廓，漆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的少女。

而旁边的少女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嘴角带着丝笑意，明明是标准的清冷美人长相，此时却如春日寒冰，万物复苏。

沈楠怔愣片刻，装作若无其事地掏出另一部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划几下，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是一道清丽嗓音：“喂，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个声音沈楠并不熟悉，可能是护士帮忙接的电话，她言简意赅：“沈楠。”

电话那头传来翻页声，片刻后询问道：“沈小姐已经飞回来了吗？”

沈楠轻嗯了声，“刚下飞机。”

沈楠有一个习惯，多少年都没有改过来，她喜欢在打电话的时候来回踱步，这算不得什么坏习惯。

远处传来激烈得争吵声，沈楠好奇地瞥了一眼，蓦然间与一双眼睛对视，对方很快挪开视线，似乎只是随意地一瞥。

在这一刻，她瞳孔骤然回缩，大脑一片空白，心口像是有一块巨石不断敲击着，她睁着酸涩的眼睛，连眼球怎么转动都不知道了，身体也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紧紧缠绕，动弹不得。

周围是喧嚣的人群，明明并不拥挤，她却像是被人突地扼住喉咙，空气一丝透不过来。

“是这样的沈小姐，尸体昨天早上已经拉去火化了，骨灰在城西初晴疗养院寄存，烦请沈小姐自行来取……”手中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蹦进她的脑袋里再出来，她此时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

眼前熟悉到令人发指的脸庞，沈楠有一瞬间的恍惚，六年过去，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剪去了桀骜的紫发，身量也不似曾经那般修长，衣领用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鼻子上架着金丝框眼镜，灰黑色西装更添几分禁欲。

而他身旁站着一个女人，和他十分登对，女人身高应该有个165左右，约莫二十一二岁，扎着丸子头，一身名牌，侧着身子并不看得清楚她的长相，但也依稀能感觉到她的好看。

沈楠蓦地攥紧手机，贝齿死死咬着下唇，骨节都捏的发白，心里泛起阵阵苦涩，眼框忽然热热的，她抬手一抹。

原来是眼泪啊。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眼泪不应该早就没有了吗？

这种情绪，是什么呢？

沈楠也解释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她深呼一口气，咽下喉中苦涩。

电话那头还在焦急地喊着：“沈小姐！沈小姐还在听吗？”

沈楠如梦初醒般收回视线，轻咳两声：“嗯，在听，刚才出了点问题。”

护士再次重复刚才的话，沈楠此时已经拉上行李箱，飞快逃离，“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穿进嘈杂喧嚣的人群，走出站口，沈楠急着赶去疗养院，手中敲击声不断，她正在联系提前约好的车，猝不及防间，与前方的人相撞，她被撞的一个趔趄，但幸亏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才不至于跌倒。

站稳脚步，她下意识道歉。

“不好意思。”

“抱歉。”

异口同声。

对面男人扑哧一声笑起来，自来熟道：“我们俩真是异口同声啊！”

沈楠抬头，正巧手机铃声响起，她并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急急忙忙拉着行李箱迈大步子，声音随着风飘进他的耳朵，轻轻柔柔：“谢谢。”

他摸摸耳朵，“这么急着走啊。”

……

岑赫扬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依旧不见半点波澜，只死死地盯着那个早已消失的身影。片刻，他莫名地勾了勾嘴角，随后抬起胳膊看了看腕上的表。

2021年9月17日下午五点十四分三十二秒。

这是他们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