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过往世俗,皆是云烟

帝华殊走后，苏霍叹了叹气，满是愧疚地说道：“沅娘啊，我知道你对你生母的去世依旧怀恨在心，你在乡下的那些日子，是我没能照顾好她”

“看父亲这般模样，想必也是知道当年我母亲是因何去世的，还请父亲自重。”

“父亲愧对你娘，也愧对你，但你永远是我苏霍的孩子，别人就不敢对你怎样”，苏霍郑重地对着她说道。

“别人，也包括家母吗？您是个聪明人，家母是怀着何种心思接近我的想必您看得出来。既如此，又何必说这些?”

苏霍听着她的这些话，一字一句犹如尖刺般扎进他的内心，他哑口无言，是他的错，他没能护好她们娘俩。

即使他知道当年苏沅娘生母的去世与帝华殊有些关系，可帝华殊毕竟是当今圣上的姐姐。

就算是一家之主，他也并不能对帝华殊怎样，更何况，他还是这一国之将。

当年的事情，也只能草草带过。

纪昀看着苏霍这般愧疚，打算再刺激一番，“既然父亲无话可说，还请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

苏霍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

“沅娘……你这是要同父亲划清界限吗？”

见苏霍如此慌张的模样，正是她想看到的，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让苏家同帝家产生隔阂，她淡然回答道。

“父亲言重了，您是一国之将，心中自有定数”

说罢，纪昀看向一旁的青无。

“我乏了，就先行回房休息了”

苏霍看着自家女儿离去的背影，十八年未见，父女俩如同陌生人一般。

他内心充满愧疚与害怕，他愧疚没能让这个孩子从小就留在他身边，他同时也害怕这孩子同她母亲一样离他而去。

一国之将，儿女私情，当年他选择了前者，而将后者害至如今这般下场。

这终究是他苏霍犯下的过错，当年被这权欲迷惑了心智。

当年他年少气盛，凯旋而归。苏霍一时名声大振，随着后来的屡战屡胜，苏家的权威与名声便在这京城中越来越大。

就连帝家那位，也就是如今的皇帝——帝胤，也对苏家的地位产生畏惧。

自古君王多猜忌，更何况苏霍手握先皇亲赐苏家的兵符，掌千万大兵。

帝胤看着逐渐势起的苏家，便想出将自己的姐姐帝华殊许配给苏霍的法子。

公主和将军，怎样看都是一桩美事，但实际上却是君王的驭臣之术罢了。

当年苏霍和景沅，也就是苏沅娘的生母，早已私定终身，景沅也有了身孕。

但敌不过这桩御赐的婚姻，更何况景沅只是苏霍在战场上救下的一介游女，地位低下。

迫于皇室的威压和世俗的舆论，苏霍只得应下这桩婚事，他与帝华殊大婚之日，也就是景沅产下苏沅娘的日子。

帝华殊刚进府的时候，还对景沅以姐妹相称，可好景不长，女人的妒忌之心最为可怕。

那天，帝华殊请了个道士给苏府卜上了一卦，那道士指着苏沅娘便说道：“苏将军，这孩子是天煞之命，万万不可留于府上啊！”

苏霍当然也不傻，他看出这其中原由，但他与帝华殊才刚刚结婚不久，迫于帝家的权势，他只得听信这道士的话——将刚满两个月的苏沅娘放养乡下十八年。

母子分离，景沅也明白苏霍的无奈，她只求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

可后来，景沅莫名死在了府中。

那个深秋的夜晚，她死的突然，桌上还放着一件亲自给女儿绣的大红衣裳，那是她亲自给苏沅娘绣的婚服。

可惜，她再也等不到自己女儿回来了。

她死后，苏霍整日浑浑噩噩，不吃不喝，他是个长情的人，日日把自己关在房里回忆着他与景沅的点点滴滴。

可他是一国之将，不能长时间困与这儿女之情，悲伤之意中，他逼自己振作起来，将这些情绪都发泄在战场之上。

再后来，帝华殊为他诞下一子。

他是高兴的，是位男子，这意味着苏家后继有人，苏霍打算将这孩子培养成自己的继承者，便将他以长子的身份培养。

他希望这孩子明辨是非，清正无私，便起名为——苏沐白。

儿子的到来确实弥补了女儿不在身边的遗憾与寂寞，但同时他内心也越发对景沅和苏沅娘产生愧疚。

他苏霍的确无愧于这国家，他的确是位好将军。这一生战功累累，保家卫国，他未曾后悔坐上这将军之位。

可这人一旦年过半百，便越对这些世俗的东西看得开了，内心便越是寂寥，对过往的错追悔莫及。

过往世俗，皆是云烟。

他无愧于这将军之责，却唯独对一人有愧，这人便是景沅，是他纯粹少年时所爱之人，是没能白头偕老的妻子，是终其一生走不出的遗憾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