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返程

万重山中的清晨带着蛙鸣和清爽，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浮光掠影，山峰叠于缥缈的云雾间，罩得寨子如置仙境。

古烨走向怀安的背影，在他身侧说：“美吧？”

“美，”怀安眺望着北方，“没有纷争，没有诡计，杳霭如流玉，幽深似梦里。”

古烨说：“觉得美，可以留下不走的。”

怀安转头看他，古烨一脸平淡的直视前边，刚才那句挽留像是从别人嘴里蹦出来的。

怀安笑起来，说：“没想到古先生也会开玩笑。”

古烨这才绷不住了，笑得眉眼皆弯，说：“吓唬你呢，怀公子可是有金山银窝的人，耐不住这山里的寂寞。”

怀安说：“莲藕你们留着，车也留下，我们好轻装上路。”

古烨知道他棉花换莲藕只不过是个低劣的借口，甚至这三个月的易货全是借口，他的目的只在昨夜。拍了拍怀安的肩膀，说：“那就谢过怀公子了，等十年后你再来，我给你泡好茶。”

两人对视一笑，怀安说：“好。”

古烨却从这片刻的对视中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亲切，恍然间莫名的想起那年偷入幽院与他聊过半夜的七妹妹。

出发时二爷警告过李老四，怀公子少了一块皮都要他好看！来的路上，李老四盯着别在腰间的酒葫芦挣扎了很久，担心路上遇到危险，硬是没敢喝一口。

入了夜狼部的寨子，虽然只能听懂大半南蛮话，但村民的热情劲儿作不了假，搞得他像立了大功的故人，衣锦回到了家乡，高兴之余，把酒葫芦中的包谷烧喝了个精光。

暴雨后的山路泥泞难行，不小心就会踩入泥滩灌入一鞋的稀泥，提腿都费劲。盘山的小路左边是山壁，右边就是山崖，李老四酒还没醒透，深一脚浅一脚的落到了后边，被威子责骂了一顿，说回去要告诉二爷，惹得李老四好一阵子求饶。

怀安听着身后两人拌嘴，嘴角也忍不住扬起。

沈良盯着东家的白衣染了泥，像谪仙落了地，忍不住说：“东家，怎么不多等一日再走呢？这山中的路本来就难行，受了这场雨，更难走了。”

怀安提着衣摆，提起一只脚摇了两下，甩掉鞋底的厚泥，说：“金石那边的事儿应该差不多办好了，我得尽快回庆州。再说万一还下雨怎么办？得等到什么时候？”

沈良眯着眼像看到了什么，吸了口气，说：“田护卫，你来看看，前边是不是山体滑坡了？”

李老四正扯着威子的手臂，威子闻言便向前跑了几步，李老四不防这突然前奔的力道，踉跄一下就摔到了泥里，敷得满脸黄泥，骂道：“唉呀，小仔子，你故意的吧？”

威子没理他，跑到沈良前边探颈望了少顷，回头说：“公子，是滑坡了，你们在这等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办法过去。”

几人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威子才回来，黄泥敷到了他的大腿，下边衣摆全变了色。他摇了摇头，说：“过不去，我踩着堆泥走了几丈，不敢再走，前边也看不到头，不清楚到底埋了多远。”

李老四脸上的泥干了，在脸上成了渣子，掩不住他慌乱的眼神，说：“那怎么办？回去？”

“不行，”怀安斩钉截铁，“沈良，还有没有别的路？”

沈良神色犹豫，蹙眉说：“有是有，得绕一些，要从响蛇部军营后边的山谷里过，离军近了太危险，而且昨夜这么大的雨，不知道山谷中的小溪会不会涨水。”

怀安问：“要绕行多远？”

沈良说：“从这里返回刚才我们经过的林子，往西北走上大半日就能到响蛇部，他们的营地驻扎在山谷入口，咱们得从营地另一面绕到谷底，下去就好了，沿着深谷一直向北，能接到野马谷边上。不过几年前息鲁城破，野马谷到息鲁的山路被漠涸军炸了，再绕道，估计得晚上两日才能到庆州。”

怀安看了看前边被封死的“路”，暗哑着声音说：“总比困死在这里强，路上小心些。走。”

李老四与威子不再斗嘴，天空已起了暮色，他们还得寻个合适的地方过夜。

几人返回两山的交叉口，转向西北而行，没走一会，发现这边居然干爽得很，一点没有下过雨的迹象。

沈良说：“这大山里边气候也怪，常能站在这山看那山下雨，同一个寨子也能半边下雨半边晴，这前边若是一路都晴就好了，一会儿也能得个干爽的地休息。”

怀安这一路都沉默着，不知道已经在心里算计出了多少主意，听到沈良说话，望着密林深处，问：“你怎么认识响蛇部这边的山道？”

沈良手上搓揉着衣摆上的泥块，一边说：“三个月前第一次来夜狼时，我用粮食雇了个山里人带路，否则我们也没法找着地方。说来惭愧，我跑了二十几年的商路，以为自个儿东南西北认得全，记路也算个厉害的，谁知返程的时候还是迷了路，走到这方来了，摸索了好几日才到野马谷。古人不是说过，啥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