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乐宁

一夜悠悠风雨，覆了满院残花。

韦皇后不喜欢恼人的残色，见到落叶落花都要及时清理，她长得那样绝美，冷清得如月宫的孤仙，从来不厉声训斥，却莫名就让宫人心底生寒。

卓无忧撑着下巴看芳草指挥宫人清扫庭院，手腕上的白玉镯子衬得她的小脸粉嫩，脚边的小猫“喵”了一声，窜了出去。

祖母领着她入宫看戏那时她刚掉了两颗牙，台上咿咿呀呀的她听不太懂，只觉得后来吐火的表演很有趣，她没听祖母的话坐好，奔到了栏边为吐火人鼓掌，母后，当时还不是母后，把她叫了去，说很喜欢她，自那日起她便留在了坤宁宫。

芳草说皇后娘娘不喜欢吵闹，坤宁宫中总是冷冷清清，却偏偏让一个孩子住了进来。芳草说你可别调皮！可她闲不住，第二日就爬到树上摘果子，吓得宫女脸都白了，母后也没怪她，只是担忧的说小心别摔了。

她觉得芳草说得一点都不对，她叫宫女陪着打捶丸很是吵闹，母后却会坐着看她们玩耍，笑得可温柔了。

母后让人教她读书识字都是由着她性子来，睡到三竿再起，那便起了再学，反正不着急。

有一次皇太后祖母说要带她去慈宁宫学琴棋书画，母后冷着脸将传话的宫女赶了出去，不叫她学那些累人的东西。

九岁生辰前日，她出宫看望祖母，祖母养的母猫生了一窝小猫仔，她选了一只说要带回宫里养，芳草说母后肯定不会同意，小猫叫着皇后会烦心。

她说她求求母后。

她抱着小猫和母后说想养，母后笑得很慈爱，摸着她的小脸跟她说，母后小时候也曾想要养一只，但母后的祖父不准，忧儿想养就养吧。

她就想，母后的祖父一定很凶很凶，比自己的祖父还凶。祖父虽然从来不笑，但不会骂她，还会给她剥橘子，祖父死的时候她还是挺伤心的。

母后说等春节过后爹娘又会来看她，可她不怎么想见。她记得很小的时候总是盼着爹娘，那时候挺讨厌自己是个女孩，若是个男孩，就能像哥哥一样呆在爹娘身边了。

后来就不想了，因为见到了爹娘好像也没有话要说，爹每次都一直看她，总看得她不自在，可能是叫爹的机会太少了，她总是叫不出口“爹”这个字。娘也烦，总是红着眼眶问她好不好，还给她带自己做的裙子，她觉得没有母后给她的裙子好看，娘都不知道她不爱吃甜食，非要给她塞糖。

她喜欢看写了江湖豪杰的话本，母后说想看什么就看什么，让严统领给她找来了好多。她看了后就爱缠着母后说里边的故事，好生精彩，她也想当个大侠，母后就捏她的鼻子，说大侠可不会尿床。

皇太后祖母说卓家养出来的女儿都没规矩，跟她小姑姑一个样！

那怎么会一样呢？她记得小姑姑还在家的时候，总抢她的东西，每次都要把自己弄哭。可是小姑姑走了很久很久了，她已经不记得小姑姑长什么样子，但自己肯定不像小姑姑，她才不会欺负别人。

皇祖母太后还说宫里冷清，就她一个孩子不像话，每个月就要连续几天给母后送补药来，想要宫里多有些孩子。

卓无忧脸上笑起来，送药的安太医又来了。

“安太医，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断魂草带来了吗？”卓无忧一蹦一跳的迎出来。

关顾之的后宫有一后两妃六个贵人，却没有一个人能为皇家诞下子嗣。

天正二年，韦亦葭修书给其皇弟，也就是宁国国君，将宁国镇国大将军常东甫的嫡女常苓嫁予明祥帝为妃，两国也更加交好。

常苓第二年就怀上了龙胎，却在即将要临盆之时胎死腹中。

皇上后继无人，韦亦葭忧心忡忡，让安太医每月给后宫把脉添补，药汁按时送往各宫。虽然敬事房按贵人们的月水排了号，但关顾之仍然多数时候都歇在坤宁宫。

韦亦葭对此颇有意见，但耐不住儿子对她越发疏远，也不好插手管得太多。

安太医没带药童，自已提着医箱，行了礼说：“乐宁公主怕是记错了，草药中只有断肠草，没有断魂草。”

卓无忧歪着头，说：“没有吗？我明明在话本里见过。”

安太医笑了笑，说：“那些话本都是写书人胡编乱造的，许多内容当不得真。”

安太医转头看到宫女碧珠打了帘，楚绚从帘中出来，他就跪到地上行了礼。

楚绚示意安太医起了身，望向女儿笑着说：“乐宁，你又为难安太医了？”

卓无忧挽了母后的手臂，扯着她的宽袖说：“才没有，母后，你说今日我可以出宫去见祖母的，现在可以去吗？”

卓无忧眸中的星子让楚绚羡慕，她极为宠溺的捏女儿的鼻子，说：“难怪今日起这么早，去吧，带上芳草，别像上次一样，到街上玩了就不知道回来。”

卓无忧笑着说：“知道了，不让母后担心，我顺道就去茶馆听书，回来学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