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危机
关止因胃口不怎么好,只把元宵吃了。
找了个借口将青竹支去了竹园陪红燕,自个儿早早熄了灯装作睡了,整个秋园浸在静谧的黑暗里。
过了夜她就十七了,没了娘在身侧,她对即将到来的疼痛满是畏惧。
为了缓解不安,她努力的回想曾经美好的事情。
有一年春天,与虎子到山林里打野鸡,虎子脚上打滑,掉到了泥泞的山沟里,一张脸上只露出骨碌碌的眼睛,哇哇的哭着吐泥渣,想到这关止因不由得一笑,那时候虽然穷,但也不失许多快乐的时候。
还有陆明浩,永远都穿得干净清爽,与梨树村的农户有些格格不入。
他家门口有一棵好大的梨树,他总爱在树下摆一张方桌看书写字,见到因妹,就要一脸严肃的拉她去识字。浩哥握着她的小手在破竹片上学写名字的时候,她才四岁。一本《三字经》翻得发皱,教她“人不学,不知义”,告诉她要知大义,就得学文。等她稍大一些,就与她讲史诗故事,讲三国,也讲安史之乱,每次她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如果说易菊教给她德之仪,余无华教导她乐之礼,都是一艺之师,那陆明浩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启蒙老师,也是她所崇敬的好哥哥。不知道他被三皇子打了以后怎样了?好长时间不知道他的消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连暗中对他好也不敢。
神思还在云游,手上的银镯倏然无振自响起来,随着叮铃铃的脆声,熟悉恐怖的痛感随之而来。
如百蚁啃噬,细刃割肉,锋利的刀子不停刮着她全身的骨头。
关止因蜷缩在床榻上被无休止的痛疼撕扯,只能紧紧环抱自己大口喘着粗气,顷刻间满头的汗就浸湿了枕头。
一根尖锥狠狠刺入心脏,她突然疼得哀叫一声:“娘!”
却再也无人回应。
她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不知是疼,还是又想起了母亲。
她快要被体内横冲直撞的力道扯碎了,实在受不了时,用头撞击床侧的木壁,厚实的床木发出几声闷响,体内的乱流丝毫不妥协,依然翻搅着她的血肉。
她疼得闭紧眼睛,任由泪水从眼角挤出来。耳边的银铃声越来越急促,“铛铛铛”的刺成一道催命的魔音。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隐约听到“咔咔”的碎裂声,没睁睛,却在昏暗中看到了混沌的人影。
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就着手指擦拭她的泪珠和汗液。那感觉她太熟悉了,慌乱的伸出手想抓住这份温柔:“娘?娘!是你吗?娘,你别走!”
“因儿,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是娘的声音,千真万确,这声音她深深刻在脑中,融到了骨髓里,不会错。
“娘,你去哪了?别不要因儿。”关止因觉得自己没开口,但又确实说了话。
那人影将她搂进入怀里,关止因立刻觉得身上的疼痛少了几分,贪婪的靠到身后人的颈窝里。
“快去禅音山,找苦无渡,他会帮你走好最后一步。”
“苦无渡是谁?什么最后一步?”
“因儿,还记得娘跟你说过狐狸的故事吗?娘原是只狐。只有苦无渡能帮你。”
这声音虚无缥缈,又近在耳侧。关止因忍下不适,想要睁眼看清楚,上下眼睑就像从来都长在一起,不论她怎么挣扎也打不开,一切都隔着浓雾,只有那余下的疼痛感受还是很清楚。
“娘,谁害了你?”
“娘命数已尽,不用纠结,不要复仇,娘只想你快乐的活着!”
那双温柔的手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的脸。
关止因感到身后一空,却又死死的靠着东西,没有倒下去。
她着急的挥动双臂,大叫:“娘,别走!”
睁不开的眼睛猛地睁开了,这一声也是真真切切的喊出了嗓子。
令人窒息的痛感戛然而止,像是从不曾来过。只留下满脸混着泪和汗的关止因无力的躺在榻上,她侧过头,身后只有结实的床榻。
四周依然一片黑暗幽静,门窗紧闭,熄烛前翻看的书还反压在桌上。没人来过!
可刚才分明是娘的气息。还是说因为那封模糊的信一直困扰在心里,在疼痛中产生了幻觉?
关止因摸着自己的脸,娘帮她擦汗的感觉如此真实,比曾经所有的梦境都真实。
娘曾说的最后一次难关算是熬过去了。她濡湿的头发杂乱的铺在枕头上,完全没有睡意,幻觉中的一切都挥散不去,满脑子都是娘的话语。
关顾之登基几日后,就让严苦组建了一百余人的亲军,代替了原来守宫的殿前营,这支亲军不隶属于任何军营,只听皇上一人指挥。
卓修璟禁足令未解,两军统领腰牌被摘,无权入宫。在白虎门前就被亲军拦了,费了好一番功夫,左右联系上了小吉子,又由鲁兴报了皇上,直等到宫门前的灯笼都换了烛芯,才得了入宫觐见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