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府
柔细的雪花散漫的从灰蒙蒙的天空缓缓飘落,经过固执残留在树枝上的黄叶,轻轻停留在鲜红华丽的斗篷上。斗篷中包裹着的女孩轻轻呵口热气,喷在裂着细纹的双手上搓了搓,右手腕上的银镯随着动作发出轻灵的声响。
“唉呀,虎子,你们别哭了,我以后肯定还回来。”女孩拍了拍面前男孩的肩:“我这可是去享福,你哭得像送丧干嘛?”
虎子用手背胡乱的擦了眼泪,鼻涕快流到了嘴边:“我知道,你乌鸦变成凤凰了嘛,我,我就是想哭。”
女孩还搭他肩上的手使劲拍一下:“你才乌鸦!还有我告诉你,隔壁村的再敢把牛赶过来偷吃我们地里的粮,你给我带着人打回去,哭管个屁用。”
“止因姐姐,悃京有多远啊?”一个扎着小辫的女孩脸蛋冻得通红,抬起擦泪的右手上,只有三根指头。小辫女孩名叫瑞雪,瑞雪爹将齐腰高的女儿揽进自己破烂得露出脏兮兮絮布的袄子,呵呵的咧着黄牙傻笑。
大家都叫他“大傻”,他原本不傻,女孩两岁的时候被野狗咬断了手指,没钱请大夫,当时还不傻的“大傻”去求钱庄主借钱,钱庄主不借,他就半夜溜进去偷,被打手揍得鼻青脸肿。抬回村子的时候,女孩娘都认不出他了,自此以后就傻了,见谁都咧着嘴笑。
关止因弯下腰帮瑞雪拉拢身上的衣服,放轻了声音说:“我也不知道,听说坐马车也要十几天,应该挺远的。”
一旁侍女打扮的瘦高女子站得笔直,面无表情的说:“三夫人、七小姐,该走了。”
关止因看着送行的人群,都是面黄肌瘦,身上衣服的补丁打了又打,落着雪的天还有人光着脚。关止因红了眼眶,转头问侍女:“彩环姐姐,昨日给我的那些东西,我可以自己处理吗?”
彩环依然淡然:“您是主子。”
关止因向不远处马车旁的侍卫招了招手,大声喊:“把车上那个三个黑箱子搬下来。”
然后对虎子身边站着的男人说:“陆叔,谢谢你这么些年一直照顾我和我娘,村里日子都不容易,这箱子中的东西,您看着分给大家吧。”
梨树村的村民都是钱庄主家的佃户,除了要按人头向地方交田地税和丁税,还要向钱庄主交高昂的租子及私税,一年辛苦到头仍然过得贫困交加。好在村民们团结,若遇上谁家有人生了病、塌了房之类的大事,都能出力帮衬着,否则这日子就过得更难了。
关止因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陆明浩,走到他面前,从袖中摸出一块白色祥云纹玉佩,往他胸前一塞:“浩哥,这个给你,你好好念书,将来到悃京考功名,记得来找我。”
陆明浩身材瘦高,长得眉清目秀,看上去有些文弱。他父亲就是关止因口中的陆叔,是村里唯一进过学堂的人,曾经考到了秀才,可是家道中落,连生活都没有着落,只能放下笔,做起了日出而作,日落不息的庄稼人。陆叔心中的念书梦不灭,一直用心的教导儿子,盼着儿子有朝一日能圆了自己的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陆明浩也不辜负父亲的期盼,十二岁时就成了十里八村出名的童生,十六岁参加县试得了第一,成了所有人眼中大有前途的秀才。
陆家父子平日除了种地之外,还到镇子里帮人写些信件、春联、买卖吆喝牌子之类的东西,像钱庄主那样的大户人家,还会请他们去给自家小子们教教书。因此陆家日子还算过得去。陆家可怜隔壁的孤儿寡母不易,十多年来给了不知多少照顾,关止因昨日穿的鞋,还是陆明浩穿小了送她的。
此刻的陆明浩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是大家口中最有前途的人,可跟眼前一夜之间变成王府小姐的关止因比起来,自己的日月努力突然变得不足一谈,既羡慕又莫名的伤感。他双手叠在胸前握紧玉佩,点了点头说:“因妹记得写信回来。”
孔玲揽了揽女儿的肩,一起向人群鞠了个躬道:“感谢各位多年来对我们母女的照顾,天冷,大伙儿都回吧。”又看向女儿,“走吧,路结了冰不好走,天黑前要赶不到宜州了。”
关止因打开马车窗户的布帘,伸出头一直望向梨树村的方向,直到村子的影子消失在白雾中,才放下布帘坐了回来。头发上落了些雪花,她挽着孔玲的手臂习惯性的靠到娘肩头,不再掩饰自己的不舍:“娘,其实刚才虎子他们哭,我也好想哭。”
孔玲用自己粗糙的手来回抚摸女儿手上裂着的细黑纹路和厚重茧子:“这么多年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分别总是会让人难过的。”
“可是,娘,我爹既然是王爷,怎么会让我们在梨树村这么多年不管不问呢?”关止因抬起头不解的问。
孔玲的思绪飘到了十六年前。棕色骏马上一袭青衣的俊朗男子,黑眸似含星光,薄唇轻笑,向她伸出修长的手,在霞光中提她上马,环搂着她的腰一起驰骋在山野中,直至银星布满天际,微风拂乱长发。伏在她耳边的那声:“你好美!”,让她沦陷在一潭温柔中,至此未再出来。
孔玲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