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番外篇(中)
“你是人,是鬼?”
小少年对盛今稚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盛今稚纠缠少年已有一个月。准确的说,她回到很多年以前的盛太傅家,身形一同变小了。夜里,她是八岁的盛家女儿盛今稚,行动自如。一到白天,她的灵魂离开小女孩身躯,不由自主围绕在这个名为“小石头”的孩子身边。世上无人看得见白天的盛今稚,唯独小少年不一样。哪怕小石头假装没看见盛今稚,却从不会直接穿过她的灵魂。
小石头爹爹早亡,娘亲抚养不易,他主动卖进盛太傅家做卑微的马奴。因得罪了骄纵的盛小姐,处境雪上加霜。下人们排挤小石头,管事的上级交给他最脏最累的活。小少年默默承受外人的欺负,眉宇间挥之不去淡淡的冷淡。只有见到母亲时,他俊秀的小脸露出一次笑意,像个有亲人依靠疼爱的天真孩子。回到盛家,他又是那个麻木隐忍的奴仆。
寒风凛冽,天地苍茫雪白。板着脸的小少年消瘦单薄,每天洗着两大桶衣裳,一双小手冻得青紫发肿。
他熬的过这个冬日么?任是铁石心肠如盛今稚也觉得可怜,倔强小少年不该有这样悲惨难熬的人生。入夜,盛今稚悄悄吩咐管家,减掉本不属于小石头的繁重工作,瞒着所有人给小少年送吃食,保暖过冬的衣物…可惜小石头生性警惕,不碰盛今稚给的东西。盛今稚只能找小石头同乡的厨房大娘暗中关照,日子总算好过一些。一月之间,小少年脸上长了点肉,个子悄然拔高。
冬末晨起,瞿封砚脸色难看,疲惫不堪,大抵是病了。他不能停下干活。曾经动作慢了点,便遭受一顿毒打。如今故意刁难的人变少,他依旧没有掉以轻心。
小少年摇摇欲坠的背影,盛今稚看的揪心,情不自禁出声:“小石头,你哪里不舒服?”往常一样,小少年没回应,强撑滚烫沉重的脑袋干活。
一阵风吹过,枝叶晃动。女孩双手变模糊,隐约可见地面缝隙向阳生长的绿草,有种灵魂要消散的怅然若失。这一天,终于到了吗?没有准备的到来与离去,盛今稚呆怔抱住膝盖坐在台阶上,望向天空自由翱翔的飞鸟,微妙的不甘心:“我不想消失啊。”
院子里瞿封砚一阵晕眩,勉强握住斧头。少年面颊烧的通红,吐出白色的水汽。他抬起孤狼一样的沉沉双眸,若有所思看向女孩几近透明的影子。
黄昏,瞿封砚咬牙干完活去用饭,忽然栽倒在树下不省人事。他浑身滚烫,耳边恍惚有人叫唤的声音。
“小石头?小石头!”盛今稚双手穿过小少年的肩膀,不出意料抓了个空。她抬起昏沉的脑袋,虚弱无力,“有没有人啊?小孩晕倒了。”
偏僻的院落,男仆人路过远远看一眼,冷漠转身离开。
“别走啊,叫人来也好…”盛今稚眼前发黑,声音变轻消散。她胸腔内无名怒火,脑海闪过一个执着的念头:如果真要消逝,最后帮这小孩一把。
山边,最后一缕霞光消失。盛今稚眼前画面旋转,满桌丰盛的饭菜。啊,天黑了,她在盛家小姐体内。女孩心急如焚,跳下椅子往外冲,清脆声音嚷嚷道:“大夫,叫大夫——”
“小姐?”
“稚儿!”四周一片惊呼,追向兔子般飞奔的小女孩。年迈大夫紧赶慢赶跑来,却被指向一个下人的院子。
盛今稚请走所有人,留下一头雾水的大夫。平日趾高气昂的大小姐面色焦急,杏眸明亮清澈:“大夫,快帮他看看吧。”
“是温病。”大夫诊脉开药,告辞回去路上想不通,千金大小姐为何在乎一个下人?
小木屋里,瞿封砚高热不退,牙关紧闭,喂不进去一点药汁。他眉头紧凝,如同警惕心极强的小兽,蜷缩身体抵抗来自外界的伤害。
盛今稚无可奈何,温声道:“小石头张嘴,喝药。”她舀起一勺褐色的液体,“看,我也喝,没下毒。”
“唔…好苦啊。”盛今稚味觉敏锐,表情尴尬,笑着挽回道,“不过,良药苦口对吗?早点好起来,你才能回去见娘亲。”
瞿封砚头疼欲裂,四肢冰冷酸痛,犹如在死亡边缘挣扎。黑夜的孤独与恐惧几乎将他吞噬,偏偏有抹温暖的烛光落在他脸上。
小少年恍惚睁开湿漉漉的眸子,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奇怪有种久违的安心。彷佛回到年幼时,窝在父母温暖的怀抱里。耳畔传来温柔的声音,哄得他缓缓松口。
盛今稚顺利将一碗温热的药喂了进去,笑着塞给他颗糖:“很乖,这是奖励。”
苦尽甘来,小石头发了一身汗。盛今稚为小少年擦拭汗水,用药膏涂抹他冻伤的手脚,换上干净的衣裳。
结果可喜,熬了一夜,小石头眉头舒展,沉睡安详。神奇的是,小少年病情好转,盛今稚浑身轻松,又变得生龙活虎。
面对盛夫人的困惑,盛今稚解释不能让奴婢死在府上,太晦气了。
好在,盛夫人没有阻拦。她对女儿宠溺无度,只要盛今稚高兴,纵容小姑娘的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