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草花

这座寺庙地处偏狭险峻，占地有十来亩，大雾散开时，可望见四周奇峰耸立，巍峨壮观。

寺中道路多台阶，韩江雪一路小跑跑回庙宇已有些微喘，她本就因刚才的事思绪混乱、心跳如雷，刚进门竟又撞见了付思灵，她正抱着剑靠在供台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韩江雪心里咯噔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思灵，你早上去哪儿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付思灵没有应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走近。

庙宇里空荡荡的，破败的房顶泄漏几许清白的阳光，落满尘埃的金色神像坐于高台之上以微微倾斜的姿态俯视着众生，亦神情肃然地俯视着她。

韩江雪受不住这样静默的注视，主动扯开话题疑惑道：“咿？这里怎么一个弟子都没有？”

付思灵默了默，开口道：“有一只妖怪闯进法阵，他们都出去戒备了。”

韩江雪点点头，“哦对，刚刚我去茅房，碰巧见着许衍之带队在搜查。”

怕付思灵问起过多细节，她不甚在意地收住话头，忽而瞥见供台上放着一个胀鼓鼓的蓝色袋子，她指着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付思灵抬手将袋子拿下，递到她的面前，“早上的早饭，以为你还在睡觉，我便顺道给你带了一份。”

韩江雪有些吃惊，她看看抓着袋子的那只纤长洁净、经络微狰的手，又抬头对上那双清冷无澜的眼，提在心口的一口气得到舒缓，担忧和恐慌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给抚平了。

她想，思灵或许对她并没有所怀疑。

韩江雪微笑着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五个晶莹饱满的蒸饺还有一小盅红薯稀饭。

她手上动作一顿，提着沉甸甸的早饭侧身坐下，她没再正视付思灵的眼睛，只是默默地往嘴里塞进一块馒头，咀嚼许久，忽而哽咽道：

“思灵，你待我真好。”

在这尔虞我诈的乱世，能遇到这样简单真挚的友情，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环顾她周围的人，狡猾的狐狸对她时刻监控，催促她攻略魔尊花仇的进度，她名义上的家人享尽荣华富贵，吃苦受罪的却只有她一人。

残暴凶狠的魔尊将她囚禁在金丝笼里当别人的替身，稍不和心意就会受到惩罚，虽然她确实是妖界奸细没错，但把人当物件羞辱还不如一剑杀了她。

听到她声音艰涩，付思灵忍不住看向她瘦小的背影，抿着唇，默不作声。

她想起今早异动的铃阵，铃铛绕着红绸作大弧状，指向正是茅厕的方向，那是一只大妖。

寄在韩江雪体内的不过一缕妖魂，没有丝毫妖力缠身，一般的捉妖法器根本不能探测得出，付思灵站在早餐发放点接过餐袋，犹疑了一瞬，没有跟上许衍一行人，而是选择回到庙宇里等待。

山中密林路况复杂，大妖来时又隐秘，想必不想让人发现踪迹，那群弟子去了也是徒劳。

韩江雪吃着吃着突然被呛得咳嗽起来，付思灵瞧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无奈摇头，“这段时间你跟着我一路奔波受苦，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韩江雪听她问话，咳嗽声渐渐歇停，涨红着脸执拗道：“反正我不想回魔宫当别人的替代品，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付思灵对上她一双盈着水光的眼睛，像是透过肉\体看到了里头脆弱颤抖、又倔强生长的灵魂，她嘴角冷笑，将视线挪到窗外含苞待放的腊梅枝上。

“大妖的巢穴已经大致找到了，你再跟我往前走，就是死路一条。”

韩江雪将啃了一半的馒头扔回袋子里，凑到窗前瞅付思灵脸上的神情，“我跟你说哦，就凭刚刚那一袋子早饭，我韩江雪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我可是很重义气的，再说了你也见识过我的隐匿之术，保你一人那可是绰绰有余的。”

付思灵看着麻雀在土里啄食，不禁低头一笑，她忽而转头逼近韩江雪无措的双眼，吓唬她道：“你可能还不了解我，我这个人为达目的什么都可以牺牲。”

韩江雪看得痴怔，身体死死靠在窗棂上，半晌，咽了口唾沫，吞吐道：“你、你不会的，我知道。”

“你要是不想回魔宫，我可以差人将你送到附近的道观，再给道人一些银两，你完全可以在那儿躺平一生。”

“躺平”一词是韩江雪无聊时经常在付思灵面前念叨的，“什么时候我才能躺平不用担惊受怕啊”，“好想躺平啊，这狗逼奋斗的人生”……

现在，竟然被付思灵这个游戏里的人学去了。

“所以，你还是担心我的安危嘛，真是刀子嘴豆腐心。”韩江雪牵过付思灵的衣角摇晃道。

付思灵白眼一翻，嫌弃地将她的狐狸爪子给拂开，无言地朝门外走去。

“哎哟，思灵，你等等我嘛，你要去哪儿呀？”

韩江雪急忙追上去，但回想起刚刚的早饭还没有吃完，连忙刹车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