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失去自己最好的一面
有时候,一时的冲动会让我们失去自己最好的一面。——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这个上午,村委会其他成员一如既往不知去向。直到十一点过,村文书吴彤才出现,怀里抱着一撂没有开封的书,见方蔚然在先是一愣,打招呼的声音比往常更小了。
过了一会儿,角落里响起一个饱满洪亮的男声:“各位同学,欢迎来到2022年度注册会计师教材精讲班课堂……”
一句未完已被切断。吴彤慌慌张张跳起来,在他那张堆满东西的桌面上扒拉:“我、我找耳机,马上!”
方蔚然侧身望去,眉头微拧。
吴桐发现她在打量,一张脸涨得通红:“考、考会计证,这、这是石支书批准的。”
云头寨里只有一个会计,就是村财经委员。从年轻时起就负责寨里各项财务工作,小至村委会工作的日常报销,面向村民的各项补贴性资金的核实、管理和发放,大至集体资产、资源、资金的管理。
这位老会计年近七十,早已超过村委会的年龄上限,一直念叨着想退休,却因为无人接班不得不干完三年,又三年。
吴彤年轻、有文化,由于身体原因也不会像其他年轻人那样离开寨子,村委会有意培养吴彤来接替老会计,奈何上级有要求,要干这工作必须有职业资格证书。
吴彤本人很乐意也很努力,唯一的问题就是差了点儿天分。之前他已经考过两年初级会计师,两次的成绩都离合格线差得很远。
这些方蔚然都听石大力提起过。
她点点头,收回视线,随口道:“那你加油。”
吴彤站在那里,握着刚找到的耳机,固执继续解释:“五、五月又要考了,我是怕、怕没时间。寨、寨子里又、又不用坐班,我、我也没有耽误工作……”
他有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现在一句话简直被断成无数句,方蔚然听着都替他难受。
她叹了口气:“那篇消防安全的宣讲稿已经改好发给你了,注意查收。其他几个数据统计我核对过没问题,可以录入系统了。”
吴彤噢了一声,低低说了个谢谢。
忽然外间锣鼓声响,一个透着哭腔的男声拖声曳气,似唱歌,又似喊话。方蔚然拧着眉站到窗旁,逐渐听清了那些句子。
怪都怪我胆大骨头硬,怪都怪我心横肠子弯。
我用自家的锯子锯倒了别家的树,我让自己的手伸进了别人的钱包。
我砍了不该砍的树,我做了不能做的事。
违背了祖宗的血誓,破坏了寨子的规矩。
我用师父教的手艺欺骗外人,也欺骗自己的乡亲兄弟。
树根断了树木再也难生长,人心坏了再也难找医治的良药。
我是老鼠就该受竹夹来夹石板来压,我是豺狼就该受猎枪来打利刀来剐。
……
“是杨国庆在喊寨。”吴彤说。
“喊寨?”
吴彤小心翼翼瞥了她一眼:“这、这是我们侗家的老规矩,就像、像现在的公开处刑。”
他解释说,侗家立下款约就如法律,违背款约做错事的人会受到相应处罚。“喊寨”就是其中之一,犯了盗窃罪的人要敲着锣从寨头走向寨尾,高声把自己的丑事喊出来,向全寨的人认错。
“这个杨国庆犯了什么错?”
“他是寨里的木匠,他偷砍山上的杉树,是大错。”
“盗伐林木应该报警。”
“他总共只砍了三棵树,加起来没有一立方的木材,又不是珍稀树种,报警没用。”
吴彤告诉方蔚然,像这种情况,都是寨子里自己处理。既惩罚了侵害寨子利益的行为,又是对其他人的警醒,可以约束大家不要犯错。
“这、这些是写进了村民公约,国、国家允许。不、不算私刑。”
“我明白,习俗可以把约束的外部和内部双重效力统一起来。”方蔚然嗯了一声,“我本专业是人类学,知道习惯法在少数民族地区的实际意义。只要不违背国家法律,就是有益补充。”
吴彤显而易见高兴起来,舌头都不怎么打绊儿了。不用她多问,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出来。
从前的杨国庆勤劳肯干,手艺也不错,是算寨里的富户,直到前些年迷上了斗鸟。
常人看画眉鸟都一个样,玩家眼里却细分了三六九等,岩山种还是土山种,红毛还是青毛,蛇脑壳的性情刚烈,擅长打斗却难驯,葫芦身的嘴巴巧叫相好又胆小……好鸟不便宜,真正能成为鸟王的更是万里挑一。
杨国庆挑来跳去,没两年就把家底败得精光。
他懂法,胆子也不大,连偷树都是照着法条,卡着立方数砍的,从前再缺钱也不敢朝山上打主意。前些日子看中了一只画眉鸟,是难得的“岩山金种”,对方开价大四张。他绞尽脑汁,突然想起从前县城里有人找他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