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奔向远方

清晨，天空灰暗，阴沉无边。

在一条半丈宽的荒道上，边遥身穿一件破旧的青灰棉袍，挎着包袱慢慢行走。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有满腹心思。

自那夜与老鬼逃出王府，如今已过去半个多月。

往南走旱路途经穴城，需从皇州城西境绕道。这些日子，他扮作一个普通凡人，一路朝西南方向行去，昼行夜宿。

边遥不止一次想要偷偷赶去皇城西郊，与何轻吟见面道个别，可又在各种顾虑和犹豫不决中越走越远。

由于时间紧迫，分别的时候比较匆忙，好些事都没来得及向老鬼诉说。

最近两年来，他已经许久没有与人敞开心扉说过话，心里觉着有些委屈。

午后，穿过一片高坡上的小树林，稀疏的房屋进入到视野。

而在更远的视线尽头，则是一条长长的“黑线”，那条延绵出上百里的丘峦，就是皇州城与穴城的分界线。

冷风忽起，边遥跳跃着冲下山坡，踏上一条崎岖蜿蜒的小路。

半个钟头后，行走在一条乡间的窄道，发现一些平民正提着锄头，在两旁的田垄间不停忙碌。

行至一棵枯树旁，边遥停下脚步，解开包袱靠坐在树身上，静静地观望田地里那些弯腰劳作的身影。

连续几日没有看到人影，少年心中生出几分孤寂感，加上烦闷、焦躁的情绪，导致心情变得十分低落。

他在这里停下脚步，并不是因为疲惫，只是单纯想在有人的地方作短暂的停歇。

“远方来的少年人，倦了吗？”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边遥耳中，听起来十分慈善。

边遥循声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的田地里，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汉正拄着锄头望向自己，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尽显沧桑。

他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田边，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土地，好奇地问道：“老人家，你们在做什么？”

“这里的土质很容易硬化，土壤每日都需要疏松一番，才能确保来年作物的种子顺利萌芽、生长，直到成熟。”老汉笑呵呵地看着他，认真回答道。

“每天都要这么做吗，那样岂不是很麻烦？”边遥弯身抓起一把碎土，捏碎后轻轻一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老汉笑笑没有回答，接着反问道：“少年人，你应该是一位修梦者吧？”

闻言，边遥不禁抬起头来，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我看起来不像一个凡人吗？”

“我这辈子啊，遇到很多从此经过的人，但只有修梦者才会觉得，每日去地里松土是一件麻烦的事。”老人望着他，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用饱含深意的语气回道。

边遥愣了一下，没能明白老汉话中的意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抬手挠挠头，傻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少年修梦人啊，前方的旅途总是充满着艰辛，祝愿你平安到达！”老者真诚地说道，苍老的面容绽放出淳朴、仁善的笑意。

“多谢了！老人家。”

边遥点点头，回报了一个诚恳的微笑，未再多做停留，挥手告别老汉，朝远方的丘峦行去。

半个时辰后，沿途的村庄和房屋均已消失不见，边遥再次进入荒凉的无人之地。

解下背挎的包袱，收进空间袋，他决定顺着北风奔行赶路。

临近日落时分，边遥终于来到那片丘峦脚下，略带着些许兴奋，他纵身蹿入乱木荒草中，匆匆拔身跃上峦顶。

傍晚，红日西垂，风声渐渐转弱。

边遥在野树枯草中穿行了片刻，纵身蹦上一块高大的石头。

风轻轻吹动他微乱的头发，回首遥望北方，看来时的路，竟显得如此渺然、苍茫。

少年一声浅叹，心头掀起几分惆怅。

他面朝西边，坐在岩石上遥望夕阳坠落，恰见一只孤雁往南飞去。

望着远去的孤鸟，不由忆起孩童时光。

那时的他，成天领着“梦果子”游荡在穴城南城外，专靠偷摸别人身上的东西过活，隔三差五就会被人追逐打骂。

直到有一日，大黑狗被人打死，自己在迷迷糊糊中睡了一觉，醒来后就从凡人变成一个具有修梦资质的人。

在接连遇到何轻吟和夜尸子之后，他的人生轨迹开始改变。

回想过往岁月里的种种，恍然生出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年少无知的经历，真伪虚实难辨。

如今，他从梦中醒来，蓦然发现自己独坐丘峦之上，观睹夕阳落去，惟有寒冷的晚风相伴左右。

时间悄然流逝，天色渐渐暗下。

晴朗冬夜，镶嵌在夜幕里的点点星辰，断断续续地闪烁着冷辉。

边遥从石顶跳下，转到南面背风一侧，靠着石壁坐下。

他决定在此过夜，天明再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