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是幡动

只听徐晓云道：“赵兄，我与高聪并无交情。之所以赶来，是听闻赵兄大败拥花公子宋思轩，如此英杰，自然不能不见。

而今亲见亲闻，赵兄之才深似海，真令我佩服不已。

我虽不才，仍想班门弄斧，与赵兄讨教一番。

刚刚董老儿的法子倒是不错，我也考赵兄三道联题。

赵兄若不能全部对出，一个月内要先放过高家。赵兄若全部对出，我得兴尽而返，再不敢干涉赵兄。”

徐晓云说一句，高聪的心就跳一下，一直到最后，听到徐晓云依然履行承诺，才算舒了一口气。

徐晓云有解元身份在，而解元是三年一度的全省对对子冠军，赵瑜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而且徐晓云一直都比较客气，所谓礼尚往来，赵瑜也多了一分客气，拱手道：“请徐兄多多指教。”

徐晓云姿态潇洒，手中桃花扇优雅摇动，嘴唇一张，道出第一个上联：“凤尾蕉抽初映榻。”

赵瑜听到此句，眼神一亮，不由得鼓掌三下，称赞道：“好句！出句很有意境啊！”

对联的对仗与律诗联句的对仗不能等同起来，但律诗联句的对仗属于对联对仗的最严苛一层。

徐晓云的出句，即是律诗联句的标准格式之“仄仄平平平仄仄”。

换言之，此题乃是以诗律的要求来考较赵瑜，赵瑜也必须用诗律来回应，方算不落下风。

当然，赵瑜之所以刮目相看，倒不是这一句符合诗律，而是因为这一句充满了意境。

在内容上，上联是纯粹文人化的东西，动静结合，诗味盎然，画面感十足，拥有足够的留白空间，得以让人身临其境。

而且“凤尾蕉”三个字，包含了动物的凤与植物的蕉两种物事而实为一物，在文字安排上也是下足了功夫。

虽然只是短短七个字，却是相当高明，显出了徐晓云的解元手段，当真是名下无虚了。

徐晓云自己也颇为得意这个出句，听到赵瑜的赞赏，脸上第一次露出开怀的笑容。

庸人的夸奖是亵渎，知音的夸奖是自然，对手的夸奖才是崇高。

徐晓云很庆幸自己的决定，他将自己的得意之作放在了赵瑜面前，让赵瑜这个对手拥有了接续的资格。

“我好期待，你能给我带来何等的惊喜呢。”

赵瑜当然不会辜负徐晓云的期待。

在对对子这件事上，赵瑜有一种天下第一的自信。

尽管，这才是赵瑜来到仙林的第二天；尽管，这只是大乾国的一个小小的天恩县。

赵瑜眉毛一轩，已然有了下联。

上联既然是文人化的内容，既然是文人闲居的闲情逸致，那下联也不妨顺着这个思路，写一写其他的景致，进一步衬托文人清雅。

“我的下联是，”赵瑜轻而易举就道出了比标准答案更标准的答案：“猫头笋长渐侵阶。”

猫头笋是毛笋的别称，与凤尾蕉恰是天然一对。

同样是文人起居，同样是律诗格律，同样是动静结合，同样动物的猫与植物的笋，同样有留白之趣，下联一一对应，不逊半分，更将上联变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使得这个对子成为一副可以传世的精品对联。

徐晓云不禁肃然起敬。

赵瑜的才华，他早就知道了。可现在亲自领略了，他才知道赵瑜的水平并非他可以衡量的。

想当年曹子建七步成诗传为千秋佳话，可赵瑜根本就没有走一步，根本就没有如何思考。

这样绝妙的下联，好像就在赵瑜的嘴边，随时随地就可以蹦出来，好像不费一点脑筋，好像婴儿吃奶睡觉那样天然而然。

在徐晓云的心中，已经把天才两字给抹掉了。

因为天才根本就不足以形容赵瑜。

所谓的天才，哪一个有赵瑜这样的敏捷呢？

徐晓云不由叹气道：“赵兄如此才华，真叫我汗颜无地。说实话，后面两个联题，我甚至都懒得问了。因为我感觉已经没有意义了。”

徐晓云说得这么玄虚，一副要下拜赵瑜的好学生模样，这难道是要投降了？

高聪先自不服气，急喊道：“徐解元，这怎么行呢？”

老实说，高聪真不觉得赵瑜这个下联有什么好的，就连徐晓云的上联好像也一般般，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精彩的地方。

在高聪看来，赵瑜这一句“猫头笋长渐侵阶”，还不如前面张秀贤的“大篮也是篮”有味道呢，与董旭的“车无轮，马无足”相比更是差了一大截，真不知徐晓云为啥这么激动。

不过看样子，徐晓云这个小狗也与董老狗一般，是靠不住了啊！

高聪不明所以，赵瑜却有些惺惺相惜。

他理解徐晓云的心情，笑道：“徐兄大才，何必太谦呢？既然说好了是三道联题，怎可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