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幼虎嗷呜

“你说什么？”

阿鸾的手仿佛被毒蛇蜇了一口，闪电般伸到身后，一点都不肯配合赵瑜。

柳如眉回过神来，目现愠色：“赵瑜，你若是对不出来便直说！东拉西扯是无用，油滑耍奸是无耻，须知集雅轩不是你放肆之所。”

“我正是在对对子，而且已经对出对子了，只要阿鸾姑娘伸出手便可。”赵瑜不为所动，挺直胸膛道：“我又不曾拉阿鸾姑娘的手，何谓油滑耍奸？夫人不肯接受对对子失败的现实，不让阿鸾伸手，我可以理解。但夫人若要强加罪名，请恕赵瑜不能接受。”

众人见状，自是议论风生，可议论来议论去，也想不明白赵瑜葫芦里卖什么药，不明白赵瑜何以突然要阿鸾伸出手来。

阿鸾委屈巴巴，身子微缩，怯生生道：“夫人，他……”

谁料柳如眉寒声道：“小阿鸾，就伸出手去，看他还有何话可说。”

阿鸾无可奈何，一双大眼睛狠狠瞪着赵瑜，“刷”的一声快速伸出了手臂，怒声道：“臭家伙，这下行了吧！”

赵瑜哈哈一笑：“尚缺一点，阿鸾姑娘请将手摇一摇。”

“你！登徒子！可恶！”阿鸾气得胸脯起伏，恨不得将账台上的算盘抓起来把赵瑜的脸砸个稀巴烂，恨不得伸腿把赵瑜踢个猴翻滚，眼角却是可怜兮兮，向着柳如眉略带哀求道：“六奶奶……”

众人越发迷惑，真就堕入五罗烟雾之中，左顾右盼，交头接耳，却仍是没有一点头绪。

说赵瑜是登徒子，不像，真的不像。赵瑜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淫邪的目光，就算对姿色风韵更佳的柳如眉都没有过分的目光，怎么可能对阿鸾这个小姑娘动了歪心思？

可要说赵瑜这一举动是无意，他正对对子呢，为什么好端端要让小姑娘摇手？莫非是自知对不出下联，所以故意取笑小姑娘，借此撇开话题？

但这也没用啊！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对不出来就是对不出来，如此行为，反而自讨没趣，多给自己找麻烦啊！

闹嘈嘈、乱腾腾的荒诞场面里，赵瑜不动如山，神色自然，脸色挂着一股神秘莫测的笑容，眼神漠然，在柳如眉、阿鸾、看客之间来回转动，好似在用冷峻笔墨书写一篇滑稽文章。

柳如眉的脸色变了又变，心思在刹那中转了百转。

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赵瑜对阿鸾如此要求，便如对她无礼一般。

但赵瑜口中说得切实，说什么下联就在阿鸾的手上，故弄玄虚，当非无因，若是就此以修为惩治赵瑜，只怕旁观众人难以信服。

“小阿鸾，你就将手摇一摇！”柳如眉轻咬银牙，柳眉倒竖，将衣袖重重一甩，恨声道：“可一而不可二，可二而不可三。姓赵的，你一再得寸进尺，若是给不出一个交代，就将性命留下吧！”

众人一听，知道柳如眉是动了真怒，不由得屏气凝神，端看赵瑜如何了局。

阿鸾一听，心中有了底，便含羞怀怒，将一只白嫩手掌在赵瑜面前摇了摇，两只眼睛直如铜铃一般，无声演绎着呼啸山林的幼虎嗷呜。

赵瑜却是不慌不忙，笑嘻嘻道：“下联既已对出，再没有没的要求了。”

原来赵瑜听到“宝塔尖尖，七层四面八方”的时候，不由想起前世收集的对联资料。

据说，下联“玉手摇摇，五指三长两短”是大文豪苏东坡所对。

仙林既有苏东坡的存在，而现在是柳如眉出了“宝塔尖尖，七层四面八方”的上联，以此判断，这个对联与苏东坡无关。

也就是说，苏东坡妙对下联的故事很可能是后人附会成说。

赵瑜在收集对联的时候，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同样一副对联，有说是苏东坡的，有说是吕蒙正的，有说是解缙的，有说是李东阳的，有说是唐伯虎的，有说是纪晓岚的，众说纷纭，煞有介事，让人雾里看花，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作者。

真相其实很搞笑，这些耳熟能详的著名对联其实都不是这些大才子的作品。

民间出现了一些奇联，联比作者有名，渐渐只剩对联而不知作者。

后人为了渲染这些对联的厉害，借用名人名气，将这些名联绝对纳入才子名下，让名联得以进一步的传播。

不仅对联如此，诗句亦然。

譬如大名鼎鼎的“一树梨花压海棠”，根本不是苏东坡的作品，却成为很多网友心目中的苏东坡代表作。

当然，赵瑜的沉默与自嘲，倒不是因为对联的张冠李戴，而是他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苏东坡”，忍不住要体验一把东坡风流的快意潇洒。

故事中，苏东坡早就想好了下联，却故意不说，故意要让身边的歌女摇摇手。

众人都以为苏东坡对不出下联，结果苏东坡早就在不声不响中把下联对出来了，这下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对苏东坡甘拜下风！

什么叫装，什么叫扮猪吃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