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笑掉大牙

赵瑜到了天恩县城，路上随便找人打听，很快便找到了集雅轩。

天恩县不愧是县城，加倍繁华。集雅轩高大巍峨，占地足有洛云镇集雅轩三倍之多。

相比洛云镇集雅轩的冷冷清清，此处顾客众多，士女云集，挑书买书，蚁聚嗡然，俨然热闹市集。

最奇的是，店中的伙计尽是些十几岁的俊俏童子与绰约少女，使人感觉不是书店而是雅舍了。

赵瑜目光搜寻，发现账房处一个年约十八、脸蛋秀丽的彩衣少女正送走一位顾客，将银票收入抽屉之中。

觑准这没人的良机，赵瑜连忙走过去，询问道：“敢问姑娘，可是集雅轩的掌柜吗？”

其实彩衣少女虽然打扮略异于其他童子少女，做事也虽显老成熟练，但举手投足的气质仍与掌柜不符。

赵瑜不过是投石问路，借此打开话题而已。

彩衣少女阿鸾眼神一瞟，见是一个黝黑的脸和一件脏旧的布衣，不觉皱起了眉毛，只是自顾自盘弄着算盘与账本，竟似未曾听见赵瑜问话一般。

赵瑜有求于人，只好忍着气，复又好声好气问了一遍：“姑娘是集雅轩的掌柜吗？”

阿鸾连鼻子都皱了起来，却依旧不肯说话，装聋作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赵瑜了。

一位童子走了过来，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挥苍蝇般挥个不停：“去去去，这是集雅轩，不是乡巴佬该来的地方！快走开。”

一旁顾客也纷纷看将过来，仿佛是看到动物园的猴子进入了厅堂。

有人嘲笑道：“现在的杂役是越发放肆了，也不看自己什么身份，竟敢踏入集雅轩，真真吃了熊心豹子胆。”

也有人惊奇道：“说是杂役，还是个炼气四阶呢，穿的破破烂烂，倒是个肯上进的。”

又有人嬉笑道：“他既是上进，不妨卖他一本挑粪的艺术，也许他真就当个挑粪状元呢，哈哈。”

又有人讥嘲道：“炼气四阶算个啥，就是个卖苦力的，我家里十个护院都是炼气五阶的，傻呆傻呆，惹人生厌。可有一点，傻呆还知道穿着好衣裳，现看着这人连傻呆都不如哩。”

阿鸾听得众人议论，不禁现出嫌弃神态，越发不肯搭理赵瑜，仿佛连再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侮辱。

赵瑜见这彩衣少女好生无礼，又恼众人狗眼看人，一股骄傲之气涌将上来，顿时将心思转了三转，朗声吟诵道：“一条钢针明粼粼，拿在手中抖精神。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裳不认人。”

二十八个字，短短一首诗，就好比在集雅轩演了一台唱念做打的好戏，逗引得台下观众又惊又笑，又喜又愧，刹那之中波澜起伏，仿佛已过尽千舟。

当赵瑜念出一条钢针明粼粼的时候，众人先是一愣，不明白这杂役为什么突然发疯念起诗来。

待听清楚诗句的内容，众人哄然大笑，嘴角裂开像一个个歪瓜，尽是些嘲弄与不屑，空气中都是欢乐的气氛。

当赵瑜念到拿在手中抖精神的时候，众人越发笑不可耐，直是把大腿都拍烂了，把肚皮都笑痛了。

就连少数几个沉浸在书卷世界中的真正读书人，也忍不住眼睛望向赵瑜，脸上都带着不厚道的笑意。

一根钢针都能抖精神？

杂役就是杂役，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学文人雅士飙个诗，结果飙出了一堆口水，让人笑掉大牙，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欢乐。

正因为一种智商上的压制感，一种自以为高明的审视感，众人在欢乐之中更充满了期待，期待着赵瑜后两句诗能够带给他们更大的欢乐，能够带来更滑稽的丑剧。

阿鸾嫌弃的表情上也带着欢乐，感谢着赵瑜为她提供的解压良药，期待着赵瑜能够再演一出狗屁不通的闹笑谐剧。

当赵瑜念到眼睛长在屁股上的时候，众人先是开怀大乐，感觉赵瑜果真不负期待，果真满足了他们的审丑癖。

连屁股都出来了，这还是诗吗？俗，俗不可耐！说一声俗，都算便宜了！诗这么高雅的东西，怎么能用屁股来亵渎呢？真是个丢人献丑的笨蛋，真是个让人笑到抽搐的笑料！

但很快众人又味出点不同的气氛，眼睛长在屁股上，这的确说的是针，针眼可不就在针的尾部吗？

可这句真就只是说的针吗？

乡下人说话，的确也说某某某眼睛长在屁股上的，那说的可是人啊！

这赵瑜说的不是针，分明在指桑骂槐，当着和尚骂贼秃，把嘲笑他的人都骂到了诗里！

结果大家还浑然不觉，还在笑赵瑜，这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笨蛋啊！

“那人显然不是笨蛋，我们却是笨蛋！”

于是许多人便由笑转而为惊了，虽然还不知道赵瑜的结尾一句是什么，可已经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紧迫，不觉得收住了笑，一个个都有些呆滞着，仿佛瞬间就失去了品尝欢乐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