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集句成联

只要不喊出“请来和我对对子”，日常切磋对对子其实是一件比较友好的事情，以文会友，自行约定赌注，不必闹得你死我活。

就像比武切磋，讲究个点到为止。

自然，因为对对子而增加矛盾，以致结下仇怨而不死不休的案例，也是屡见不鲜。

虽然比武变成了对对子，但江湖还是那个江湖。

听到张掌柜说出“小人近之不逊，远之怨”的上联，赵瑜不禁眉头一皱，对张掌柜道：“这个上联似乎有点……”忽又顿语不言。

张掌柜饶有趣味追问道：“有点什么？”

“呵。”赵瑜轻笑了声：“请恕我直言，张掌柜的上联有点取巧了。直接取自圣人之言，根本不用张掌柜费神劳思呢。”

张掌柜眼前一亮，确认了赵瑜是读过书的，微笑道：“现在是鄙人考问，偷点懒也是可以的。便是放在对对子决斗中，也不算违规呢。赵公子，同样是一炷香时间，赵公子能否对出下联？”

“不必。我已有下联了。”赵瑜将手一挥，语声略带嘲谑，一副轻而易举的模样：“我的下联是：君子威而不猛，恭而安。”

张掌柜拍掌成块，连声道：“好，敏捷，工整！赵公子，果然是才华横溢。君子对小人，这份出口成章的捷才，就是许多老学究也没有的。”

原来张掌柜的上联出自《论语·阳货》：“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而赵瑜的下联同样出自《论语》，只不过是《述而》篇：“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小人近之不逊，远之怨；君子威而不猛，恭而安。”

像这种集采前人文章诗句的对联，全部照抄或者略有改动的，称之为集句联。

通常集句联为个人独自创作，像张掌柜这样拿来考问别人，显然是存着刁难的意思。

因为上句是出对之人阅读所见的，而下句则需要考验人的博学与才思。

只有博览群书，在其他经典找到天然成对的部分而又具备新内容，形成新意境，让人眼前一亮的，才算好的集句联。

倘若赵瑜不知道上联的出处是《论语》，自行想了下联，不管多么对仗，都不算及格。

一句话，集句联的基本要求就是上下联各有出处，没有出处就是零分。

赵瑜能够以《论语》对《论语》，还对得那么敏捷，自然让张掌柜大为赞赏了。

另外，赵瑜照搬“烟锁池塘柳”被系统判为违规，而“小人近之不逊，远之怨”符合挑战规则，区别也是在于出处。

烟锁池塘柳直接就是联句，没有出处，属于是联圣的独创联句，赵瑜采用变成了抄袭。

而小人近之不逊，远之怨则是经典文句，一开始并非是作为对联而存在的。

赵瑜并不稀罕张掌柜的夸赞，依旧是云淡风轻：“还有两道题目，请张掌柜不吝赐教。”

张掌柜虽然确认了赵瑜读过书，却越发疑惑，实在想不出赵瑜一个卖炊饼的是从什么时候读的书，暗忖道：“有人是走了狗屎运，一朝得了横财。难道说赵瑜也是走了狗屎运，一朝得了横才？这般意气风发，便是秀才举人也没有这般从容的。

听说这人早上还摔到了河里，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是不是也该跑到那河里泡一泡，说不定的才华就可以蹭蹭蹭往上涨了。”

赵瑜见张掌柜神思不属，小声道一句：“张掌柜。”

“啊，抱歉，抱歉。我在想题目呢。”张掌柜回过神来，微微沉吟后，说出了第二个出对：“弱不敌强，莫使群羊驱猛虎。”

赵瑜一听此联，依旧是小菜一碟，毫无难度。

“弱不敌强”已是一个俗语，不过按照这位张掌柜张口就来《论语》的套路，弱不敌强显然又化用了《孟子·梁惠王》的话：“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

所以赵瑜下联还是要用上典籍的话，这样才能以防万一，不让张掌柜挑嘴。

脑中飞快转念，赵瑜口中已然道出下联：“仁难为众，勿将百鸟比孤鸾。”

这副下联的意思是说，仁德的力量，是不能拿人多人少来计算的，所以庸俗的百鸟未必比得上有德行的孤鸾。

这样一来，下联与上联一样，都是讲读书人修身处事之道，不会显得疏离。

张掌柜见赵瑜如此聪颖，真是由衷佩服，又是赞美起来：“赵公子不但对得工整，更兼对得神速，真是天纵英才啊。仁难为众，自是出自《孟子·离娄上》：‘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后句用百鸟与孤鸾诠释，语意贴切，句式连贯，妙哉，妙哉。”

赵瑜对张掌柜的夸赞恍若未闻，脸上不添一丝矜骄之气，谦虚道：“谬赞，谬赞，我只是后学末进，怎敢称天纵英才？尚有一道考题，未见得我能够答出来呢。”

张掌柜见赵瑜没有一般子弟的骄傲自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