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妇人之仁

柴进慢慢回到火工院，用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戒相。

“如果真的有什么神术可以抹去人的记忆就好了。”柴进忽然想起那天面具人说过的话来。

他随即苦笑着摇摇头，心中暗道：“有也没有用，这样的神术估计还是要消耗寿元。真要我拿出命来干这么一件事，只怕还是不划算。”

柴进抽出藏腰宝剑，架在戒相的脖颈上，运起力气，拖着他来到前面大殿。

“郭施主饶命！饶命！”戒相感受着颈部传来的阵阵寒意，不敢反抗，只是一路求饶不止。

“跪下！你对着佛祖发誓，终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我！”

“我和施主无冤无仇，却是为何？”

“我的身世是个秘密。今天我本该杀了你，可终究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在佛祖前面发个誓，我就留你一条命。”

“佛祖在上，弟子终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郭施主。如有违犯，叫我堕入拔舌地狱！”

“不行，要入阿鼻地狱！”

柴进略懂一点佛经，知道阿鼻地狱是佛教的第十八层地狱，最苦最黑暗的一个。阿鼻源自梵语，是“无间”的意思，即痛苦没有间断。违誓进这个地狱，远比拔舌地狱可怕。

“那也太苦了。”

“少废话，不然现在就送你去西天。”

“佛祖在上，弟子若是违反郭施主的吩咐。叫我堕入阿鼻地狱，一日亿次死生，永世不得超生！”

柴进松手：“你走吧，不管是西北塞外大漠，还是南方瘴疠之地，越远越好，人越少越好，不要见我再见到你。”

“容贫僧收拾下衣服行李。”

柴进掏出半锭银子，扔给他，喝道：“秃驴，还要什么行李！赶紧滚，走小路下山，趁我还没反悔！”

戒相当即跌跌撞撞去了。

过了许久，柯引回来，只见柴进坐在火工院的门槛上，六神无主，面皮发白。

“杀一个人而已，二家主习惯了就好了——尸体呢？”

“我没能下去手，只逼他在佛祖面前发了一个重誓，放他走了。”柴进喃喃的，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

“发誓顶什么用！二家主你……”柯引不知道说什么好，气的直跺脚。

“你不要追了。天黑了，他惯走山路，这里又熟悉的很，你不可能找到他。”

“二家主，这个事可不是……”

“不必说了，等回去后我会亲自跟兄长认错。而且……”柴进仰起头，圆睁着眼睛看着柯引，“你难道不担心，我今天杀了他，说不定哪天也会杀了你？你自己不也说过吗，终究只有死人才安全。”

“小的这条命是家主给的，也算是二家主给的。要拿走就拿走好了，小的谁也不怪。”柯引没料到柴进说出这番话来，过了一会才答道。

“你倒是想的开，偏生我自己妇人心肠过意不去。”柴进苦笑着起身，“回客店吧，还有许多夜路要走。”

二人在山路上默默走了一阵子，柴进总是觉得哪地方有点别扭。

他仔细想了一阵才发现，在以前，这种场合柯引都是习惯性的走在自己斜前方引路，然而现在他却一反常态的走在了后面。

柴进扭头看了一眼柯引，只觉他浑身紧绷绷的，好似提防随时被人袭击一样。

“斧子，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柴进出言打破了二人之间尴尬的沉默。

“二家主只管问。”

“你有没有觉得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我们当初都是同样的人，可我长了一张有贵气的脸，加之多识了些字，就被兄长选中，做了主人。而你，则做了下人。如果当初他选了你，我就是你的仆从。”

柯引笑了笑：“命这个东西，无法强求。我小的时候的确没想通，但又能怎么样呢，后来就想通了。而且在柴家做主人，耗心劳力，未见得寿命长久。家主当初是因为你才来的马骝山，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会遇到家主，早就被强盗杀了，更不会有今天。现在至少还能吃饱穿暖，已经比许多人强太多了。家主还说日后给我娶一门亲，更是好了。”

柯引这几句话和柴进你我相称，没有丝毫谦恭之意。

“兄长看重你，是你用耿耿的忠心换来的，是你应得的，受之无愧。反倒是我，从没付出什么，就得到了从天而降的一切。我总觉得身边的一切太不真实，随时可能化为乌有。我一直惶恐不安，但这些话也不敢跟兄长说。”

“家主曾和我说过，你出身虽然未知，但肯定不凡。这就是命里带来的，谁也夺不去。”

“唉！”柴进长叹了一口气，“命这个东西，还是太过虚无缥缈了。难道仅仅因为有一条好命，我就可以心安理得享受今天的一切？我办不到。”

“我和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到了柴家之后主仆有别，不像以前那样熟络，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