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上)
其实说搬去棠少屋里住,也着实没什么可搬的,左不过被、褥、一个包袱。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拿吧,也当是走一走,散散心。”
本来我想自己将这点东西拿来了事,但看到他终于愿意主动出门了,便和他一起去。
言心和语荼都不在屋里。等回去拾掇完了晚点再来给她俩说一声吧。
棠少住的是曾经的兵舍,比工匠房更简洁,几乎没什么可收拾的,只将抱来的被褥铺好就行。
“一会儿去看看远辰吧,”我手掌展开将床捋平整,“他伤得还挺重,除了腿断了,身上好像有多处刀伤,具体我还不清楚。这几日重伤的都是季随安亲自料理,我只是给轻伤的人换换药。”
只听棠少轻声一笑:“你现在可以算半个郎中了。”
“是吧,”我也笑着看他,“我还觉得我有点当郎中的天赋呢。”
“当然,早先你给我解蛇毒时就发现了。”他笑着捏捏我的脸,“走吧,去找远辰。”
刚走上主路,已遥遥望见前方冯远程正左臂架着拐,踉跄前行,而语荼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扶他。
“嘿嘿,说曹操曹操到啊!”我笑道。
棠少挥着手回应冯远程的招呼,说:“怎么语荼以前照顾我的时候也没这么殷勤啊。”
“那能一样么。”我瞥他一眼。
话音将落,我却觉不对。也不是……不一样吧,毕竟语荼曾经也是倾心于他的。
他哈哈笑着:“确实不一样。还好,有情人还是终成眷属了。曾经母亲也说过,以后要给语荼许个好人家做正妻的。”
待冯远辰到了跟前,棠少笑着一拳锤在他的右肩,“还不习惯拄拐呢?”
只听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右肩,语荼紧张地破了音:“少爷,冯将军右肩有伤!”
棠少已经扶住他,连忙抱歉:“对不住啊,是我不小心。”
他连连摆手,“不妨事……”
然后,拐杖倒了。
我急着去捡拐杖,又和也要捡拐杖的语荼撞到一起。还真是有点混乱。
“怎么样,伤好些了么?”棠少见冯远辰重新拄上拐,将他一搀,边继续走边问道。
冯远辰没抬头,舔着嘴唇羞赧地笑了笑:“好多了,多亏语荼姑娘照料得细心,好多了。”
我看向语荼,她已双颊绯红抿着唇,双手正拧着衣角,不似上午紧张的模样,反而羞答答的。
不远处传来咕碌碌的声音,我们转身看去,见是秦颂拉着一个运石材的板车,而板车上正半躺着徐乾清,其后言心弓着腰在推。我俩赶紧跑过去帮忙。
“我也终于能出来晒太阳了。”徐乾清叹道,心疼地看了眼浸着一额汗的妹妹。
许是这几日天气转晴,又有棉衣和铺盖保暖,徐乾清的精神好了许多,虽然还是不能坐直,但是半靠着,能说能笑,双手也能捧着碗自己吃饭了。
中间草地的东边,放置着一堆高高低低的雕花石柱,应是未来得及运往地宫中的,此时倒是成了现成的高凳。
冯远辰一步一拐地挪到一个高度合适的石柱边坐了下来,语荼也跟着坐在旁边。徐乾清闭上眼睛仰起头,任凭阳光晒在脸上。
“这里,”徐乾清侧颈看向远处的陵垣,面容越来越冷,开了口却半天说不下去,“有吃有穿,承蒙先帝庇护。只是王显若看到这番情形,估计心痛啊。”
来皇陵前已听他说过,王显曾追查户部流失的库银无果,尤其这几年国中日渐凋敝,卫弘却仍在挪用大量银钱来修建陵寝,而他出事后这里彻底废弃,着实令人心痛。
言心蹲下身,揪起一根马尾草在手指上卷了一下,轻声对徐乾清说:“哥哥,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现在都比之前那缺吃少穿的日子舒坦多了,莫要耗费精力伤怀。”
徐乾清听罢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我们也一度静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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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有一个疑问啊。”冯远辰犹犹豫豫地开口,打破沉默,又不安地看了我一眼,“为啥羽林军对将军下死手,却要活捉夫人你?”
???
我们几人不约而同望向他,看得他几分迷茫,耸了下肩。
活捉我?上次在山中遭遇羽林军,当时他们怎么说的来着?
我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说棠少和我站出来他们就不会再为难其他人。
怎么过了这么久了,还要活捉我。卫珣还是在为那句“定天下终临凤座”要活捉我么?
我看向徐乾清:“徐兄,为何这几个月了,都没有听闻新帝继位的消息?”
他凝眉沉吟一番,道:“据父亲说,恒王初衷是名正言顺继承大统,否则他也不会兴师动众地将先帝抬出来禅位。只是先帝暴毙属实意外,虽说过去几个月了,但是宗室一直阻止恒王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