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则美矣

最后一层帘子撩开之后，宋令言就一直暗戳戳地观察宋令君的反应。

可惜宋令君是个冰块脸，说得好听点叫喜怒不形于色，她倒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过按照宋令言对宋令君脾性的了解，她对自己的审美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这么多年来，她送去的那些漂亮的东西宋令君就没有不满意的。

等宋令君感受了一会儿对面的美貌冲击，宋令言才压低了声音问，“皇姐，您觉得这画师名副其实否？”

宋令君移开视线，扫到坐在浴池一侧拿着笔在画板上细细描摹的画师，又转回宋令言脸上。停顿了几秒，宋令君才开口，“美则美矣。”

美则美矣？然后呢？宋令言盯着宋令君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下文，脸上的得意慢慢变成了困惑。

“皇姐，什么叫美则美矣？您不满意？”

“人，长得再漂亮也是肉体凡胎，或许因为年华逝去，或许因为心境变化，美丽枯萎得太快且无定数。”

听见这话，宋令言愣了一下，不明白皇姐这是在说些什么胡话，但她旋即又没心没肺地笑开，“皇姐此言差矣，人的容色虽然易逝，但当下的美丽是毋庸置疑的。只在其最美丽的时候拥有，枯萎便弃之。而且眼前美人如此清水芙蓉，不加雕饰亦能如此，若是仔细供养，稍加雕琢，皇姐以为，又会是何等绝色？”

宋令言说着，语调渐渐变得暧昧起来。宋令君瞟她一眼，依旧无动于衷，仿佛没有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天色不早了，本宫该回宫了。”

“？”宋令言顺着宋令君刚才视线往上看了一眼。

先别说你在这儿能不能看得见天色，宋令君进来才多久？

眼看着宋令君往外走，宋令言拔腿便追了上去。感觉宋令君是真的不打算收了这个礼物，宋令言也有些急了，于是声音也没刻意压着，“诶皇姐，不是，别走呀，皇姐，这美人你真不要？”

宋令君顺着来路往外走，一路上，宋令言都叽叽喳喳地在她身边转来转去，言语间都是不明白皇姐为何如此坚定了心思不肯收这美人。

宋令言这么执着于这件事倒也不是因为她收了秦楼的广告钱，主要是心疼自己即将赔进去的那三个月俸禄。

“行了。本宫真的要回宫了。你要是实在没人可烦，本宫让赵离知会朱驸马来接你。”

扯着马车上了一半的宋令君的衣摆的宋令言听见这话跟被火烫着了似的，迅速收回了手，转而一把拉住了应声作势要去四公主府的赵离。

“诶别别别...皇姐，这可使不得。”

没了宋令言的手扯着，宋令君也顺利地坐进了马车里。

“四公主殿下，请您放开属下。”

“嗯？哦。”宋令言松开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皇姐，臣妹对您可是一片赤诚，您可千万别叫那悍夫过来啊。”

宋令君深深地看了一眼搓着手求情的宋令言，没有正面回复，只是说，“早些回府吧。”

“好好好，臣妹遵命。”宋令言笑得讨巧，对着马车里端坐的宋令君无比认真地行了个礼，也不敢提那三个月俸禄，“那皇姐您慢走，臣妹恭送皇姐。”

马车帘落下，赵离驾着车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宋令言盯了那辆远去的马车好一会儿，确认赵离并没有去四公主府请人的意思才彻底放下心来。

脑子里把刚才在秦楼里发生的事来来回回地想了想好几遍，宋令言又是疑惑又是懊恼，泄气地跺了跺脚才转身回了秦楼。

秦楼里。

方才宋令言喊的那一下声音可不小，原本趴着的楚胥撑着地面直起上半身，眼睛直直地望着浴池对面那片仍在轻轻晃动的门纱。

“你先下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林栖落在角落的画师身边，头发已花白的画师立即停了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应了声是，囫囵包起东西离开。

“人确定都走了？”

林栖靠近楚胥，头低得很低，“是的，主子。”

“听到她们说了什么吗？”

“没有，”林栖摇头，“长公主武功高强，属下不敢离得太近，恐露马脚。”

计划居然失败了，楚胥有些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情报错了，还是他不够漂亮？

“让人去套四公主的话，小心些，不让要让对方察觉。”

“是。”林栖领命退下，独留楚胥一人仍坐在水边。

饱胀的空气令人头昏脑胀，楚胥垂着眼睛看着水中倒影，眼神疏离得仿佛在看的不过是一张艳丽的人皮。

林栖的动作很快，派去的小倌趁着宋令言半醉不醉的时分从她嘴里套出了话，当下便去回禀了楚胥。

深夜时分万家灯火皆灭，黑沉沉的城里唯有秦楼依旧灯火通明，楼里的人依旧醉生梦死。

楚胥趴在阳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