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
东宫。
舜阳郡主趴在桌上,闹脾气不肯喝药。
他感上风寒,咳嗽了半天,倒也不算太严重,太医说修养两日便无碍了,无需喝药。
但太女担心会传给嘉志,还是让人开了药方,又把舜阳关在屋中,什么时候养好了病,什么时候才可以出门。
太女子嗣稀少,只有一女两男,曾广遇就是那唯一的女儿。
旁人谁都无法撼动她太孙的地位,因此东宫里并没太多的勾心斗角,偶尔有人想争宠,到最后实在生不出女儿也就都老实下来了。
两个男孩里除了十四岁的舜阳郡主,还有一个比他年长一岁的廷年郡主。
不过廷年郡主的身子骨太弱,能不能再熬个三年都难说。
所以有了将儿子嫁给元嘉志的想法后,太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舜阳。
邻近晚饭时,听到宫侍说舜阳郡主生闷气,不肯吃饭,于是太女放了元嘉志自由,自己亲自来看一看幼子。
经历广遇的离世和母亲的无视,她终于重振旗鼓,但心态变了很多,不再像从前的宽和仁厚,毕竟留给她的未来除了赢便是死,太女唯一的选择就是全力一搏。
什么脸面、品格,那都是活下来的人才能讲究的。
她和崔益商定了未来的计划,元嘉志和舜阳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因而太女决不允许舜阳坏事。
热腾腾的药被放凉,苦味更加浓郁,浸到屋内的布料和陈设当中,舜阳皱着鼻子憋气,两个差不多年龄的贴身宫侍凑到他身边,变着花样地逗他开心。
舜阳撇开头不看他们,视线定在开得正盛的花上。
那些花儿最好的寿命只剩下几日,可瞧着比他有生气多了。
舜阳不讨厌元嘉志,却也不喜欢,她们压根儿就没说过两句话,彼此间没有最基本的了解,为何母父、甚至东宫上下都像发了疯似地逼着他去接近、去讨好元嘉志,仿佛元嘉志有一点不开心,就是他犯了大错。
明明自己才是身份更高贵的人,然而在他生病后,母亲对他的关心竟然是怕传给元嘉志。
舜阳觉得委屈,平日里乖巧听话的人来了傲气,谁也不搭理,连饭都不吃,摆出一副要让病情更加严重,好远离元嘉志的做派。
太女挥退了屋内伺候的人,带着崔益一块将事情讲明。
舜阳起身行礼,垂着脑袋不敢跟太女对视。
太女坐下,摸着已经凉透的碗边沉默了一会儿,在舜阳渐渐加重的忐忑中开了口:“不想喝药?”
说罢,不等舜阳回答,太女忽地将药碗打翻,舜阳吓得身子一颤,赶紧跪到地上认错。
太女能猜出他的想法,瞧着舜阳发白的面色,说道:“本宫幼时父亲离世,又不得母亲疼爱,每每生病总是默默喝药,不敢做出半点不利于恢复的举动,更不会主动出现在母皇面前,担心会传给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可五妹、九妹有时仅仅咳嗽一声,就能让母皇担心挂念,有一年五妹玩水,掉进湖里病得严重,母皇不顾旁人阻碍,将五妹接到身边,每日亲自给她喂药,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甚至腰间专门带了一个放果脯点心的荷包,每次喂五妹喝完药,或是五妹乖乖养病、不闹脾气,母皇就喂她一颗,还要夸她是世上最好、最贴心的女儿。
舜阳,你告诉娘,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日后你皇祖母只能在娘和五皇女之间选一个,你皇祖母会选哪个女儿?”
“娘……”舜阳抬起头,看着太女。
太女自嘲地笑了一声:“到今天再看,本宫真是窝囊,受了四十年的冷眼,却还对母皇有所期待,若不是广遇惨死,我又要到何时才能醒悟呢?或许等哪日我被皇妹们杀了,嘴里第一个喊出的还是母皇。”
舜阳不住地摇头,否认太女自轻的话,他膝行着挪到太女脚边:“都是舜阳的错,娘,我再也不闹了,您别生气,我以后一定好好对嘉志。”
太女摸摸他的头:“舜阳,娘没得选,你也一样。光是无后这一点,就能为娘招来多少事端,嘉志总有一天会成为另一个广遇,成为东宫的女儿,你必须要嫁给嘉志,生下她的孩子,才能让曾家的血脉传承下去。”
舜阳彻底愣住了,他想过母亲是为了元怀悯的才能和势力而让他亲近元嘉志,却怎么都没料到母亲真正图谋的是元嘉志本身。
站在旁边的崔益面色沉重,当初是她提出了初步构想,劝太女从宗室中过继一个女儿,再将舜阳嫁给对方。
结果太女却发散到了元嘉志身上,经太孙一事,太女憎恶皇室中人,担心眼下风口浪尖的时候,能把女儿过继给她的皇亲会别有用心,日后恐成隐患。
再加之适龄的人选更是少之又少,年纪大的养不熟,年龄太小又起不到什么作用。
虽说崔益赞同此说法,可一想到日后该如何跟元怀悯开口,崔益的脑袋就隐隐发疼。
唯一的好就是元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