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
书识字辨图。”
她顿了顿,声音轻蔑道:
“后来自是被那些人打断胳膊赶了出去,那大夫医术不精恼羞成怒,从我脸上剜了一块儿皮肉下来。”
“阿姊,都过去了。”
叶翎轻声说道。而蛇女抬眸看了她一眼,将唇角那抹蔑笑收了回去。
而魏弦京好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直白的野蛮,几年前他在刑部听差,也不得不见识许多刑讯场面,听闻许多冤屈不公。
可他没见过一人如同蛇女一般,带着轻蔑,带着挑衅,将这些被压迫的悲苦轻描淡写。
“阿姊很聪明,”
他听到叶翎转过头来,用一种赞叹的语气说道:
“她在医馆短短两个多月,便学会了识字,还教了我和瓶女呢!”
魏弦京在叶翎的眼底看到那些并不隐秘的光亮,恰似日光拂过埋没在尘土之中的珍宝。
她活得很辛苦。
魏弦京心道。她,蛇女,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人,都汲汲营营地在尘埃中挣扎求存。他们没有依靠,不问来路,也不问归途。
可即便遭受命运这样的搓磨,叶翎眼中仍有光芒闪烁,手中仍握有利刃。命数使她低微、使她坎坷,却从未使她服软和求饶。
魏弦京突然想回到初见叶翎的时候。在侯府那花团锦簇的园子里,在叶翎遭受不公、懵懂下跪的时候,他或许应该走过去,将年纪幼小的叶翎扶起来,对她说一声“不必害怕”。
他或许该帮一帮她,救一救她,但是他没有。
这让魏弦京在经年以后,面对叶翎毫无阴霾的年轻面容时,心脏难以自制地微微抽痛。
许是见魏弦京神色有些苍白,叶翎凑过来问道:
“你还好吗?我们过了正午还要赶路,你伤势未愈,先歇一会儿吧。”
魏弦京盯着她那被日光烤的微微泛红的面容,有些移不开眼,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唔”了一声,闭上双眸侧靠在树根上,下一瞬却被叶翎轻轻捧住脸颊,以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态度将他的脑袋移到了她柔韧的大腿上。
隔着衣料,魏弦京感受到他脸颊下方的血肉散发着令人安心的热度,那股熟悉的松香包裹上来,彻底麻痹了他的感官。他双颊发热,本应拒绝这光天化日之下不合时宜的亲密,可不知怎的,他推拒的言辞说不出口,反而逃避般地迅速闭上了眼眸,任由自己被叶翎的味道包裹其中。
不远处,蛇女咧着嘴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嘶叫,翻了个白眼儿。叶翎不明所以,无辜地看向她。
蛇女并不搭理她,掀开盖着瓦罐的巨大叶片,掰了几块儿咸肉扔进去。不多时,馥郁的食物香气慢慢蔓延出来,氤氲了林间的日光。
——
魏弦京被叶翎轻轻晃醒,抬眼便见叶翎递来的一勺鱼汤。
那鱼汤被煮的骨肉分离,汤头发白,鱼肉和几块儿深红的咸肉散落在汤底。几颗被烫得正正好好的野菜漂浮在鲜甜的汤汁里,叶片儿微微发着皱。
魏弦京张口含住那勺汤。他几日未曾正经进食,腹中饥饿,咕唧叫了一声,他来不及感到难堪,在叶翎递来下一勺鱼汤时连忙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拦住她,说道:
“你用过了吗?你先吃。”
叶翎微微歪头,而后将那勺鱼汤转个弯儿,自己含了,示意他自己也在吃呢。
而后她又舀了一勺,抵到魏弦京唇边儿,无声地示意他快些吃。
魏弦京脸色腾地红了,一时之间感觉身体的酸麻疼痛都消失了,全身的血液都涌入双颊。这让他几乎不敢抬头,却又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只字未提,只匆匆开口含了那勺汤,咕咚咽了下去,食不知味。
他就这么低垂着脑袋、迷迷糊糊地把喝完了大半碗夹杂着鱼肉、菜叶和煮的软烂的烤馍的鱼汤,直到蛇女闲闲开口:
“鱼肉性寒,此刻没有其他吃食,用来给伤患果腹也就罢了,多食无意。”
“喔。”
叶翎应着,将剩下的小半碗汤汤水水一股脑塞进了自己嘴里。魏弦京抬起眼,正瞧见她鼓着腮帮子,像个储藏食物的田鼠一样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这一幕本粗鄙难看,可魏弦京却不知为何有些挪不开眼,胸腔里有什么隐秘却又不可忽视的事物轻轻翻腾,像不安分的蝶在他的胃里扑棱着双翅。
“我们该走了。”
咽下食物,叶翎随便在地上揪下一片草叶擦了擦嘴,对魏弦京说道。而魏弦京像偷偷逃家的孩子被抓了个正着,连忙收回了直勾勾盯着叶翎的视线,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含糊应道:
“喔!”
几人顶着微微偏移的日光继续前行。魏弦京在驴背上被颠得头脑发昏,意识浮浮沉沉。无意间,他瞥过翁道人正在树上刻画图案的背影。日光倾泻,那图案被照了清清楚楚。
魏弦京的昏沉一下就消散了。他不顾疼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