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皇恩的晋王,那自然是意气用事,并无大过,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魏弦京倚靠着枯木抬起头,在枝叶交错间窥见苍穹之上乌云堆叠在一处,枯燥又乏味。天边有雷声隐现,日光渐渐隐去了痕迹,不留一点儿光亮,
骤雨将至,乌云罩顶,举目之间不见光明,仿佛是大火焚烧过后的腥臭废墟。
想到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那常年刻在魏弦京嘴角的淡笑渐渐散去,他的身体越发虚弱,几乎感受不到疼痛。血液渐渐顺着他身体的裂缝儿流尽了,他的眼里开始出现大片大片没有意义的灰黑色暗影。
天边雷声乍起,豆大的雨滴落下,一滴雨水正巧落在了魏弦京努力睁大的瞳仁上,又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就在这时,他耳畔传来一声古怪的鹰唳。而他神思迟钝,已然很难去在意了。
意识模糊前,他却在暴雨之中听到人声。他又本能般地睁大双眸,却正对上叶翎那张被雨水浇透了的年轻面容。
“是…翎?”
他含糊地嘟哝,下一瞬跌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
叶翎循着鹞鹰飞过的痕迹,找到魏弦京的时候,暴雨正下得如火如荼。蛇女先带着瓶女去寻避雨的地方,而她和翁道人踩着没过脚背的雨水,在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是叶翎先看到那坳地里的魏弦京的。她顾不得许多,将腰间缠绕的绳索的一端挂在了山坳旁的树根上,便握着绳索跃下山坳,奔到魏弦京身前。
山坳积水,魏弦京的双腿几乎被泡在雨水之中,而他身上渗出的血水将他周遭的雨水染成了粉色。
那突兀又刺眼的色泽激得叶翎双目通红,她不得已挤了挤眼睛,将流入眼眶中的雨水挤掉,伸手去揽魏弦京的腰。
魏弦京到底是个成年男人的身量,叶翎独臂难支,幸而翁道人也很快踩着雨水赶到,将魏弦京拉了上去,而叶翎也扯着绳索,灵巧地跃起,离开山坳。
“班主,将绳子留下的痕迹抹了。”
翁道人背上魏弦京,以眼神示意叶翎。叶翎心领神会,讲树根上那被绳索勒过的痕迹用泥水遮盖,而后追着翁道人离去。
——
暴雨还未停歇,这山坳便来了另一队人。为首的作脚夫装扮,蹲下身,隔着地面上污浊的雨水一寸一寸摸索着山坳泥土上的痕迹。
“头儿,世子也不在此处,他还能在哪里?”
隔着雨水哗啦啦的声响,一个年轻男子问道。领头人没有答话,而是继续将双手都埋在积水之下,细细摸索着地面上可能留存的痕迹。
“我探不出,雨下得太大了,痕迹几乎都被冲走。但世子爷肯定来过这里,被从上面扔了下来,身受重伤。”
领头男子的手握成了拳,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然敛去了所有不甘,唯有微微发红的下眼睑泄露了他的心绪。
“皇帝的人应该还没有找来,召集南风卫的弟兄,分散行动,两两成组,若有发现,不可轻举妄动。皇帝的人绝不会放任世子下落不明,我们每一个人暴露,都会给侯府招祸。”
“是。可是世子的去向还没有着落,晋王府那群狗娘养的杂种,他们怎么敢对我们镇南侯府的世子下如此毒手!”
“行了,多说无益。世子下落不明便是当下最好的消息。晋王府若是还对皇帝有半分顾忌,便会见好就收,如今我们该防备的是皇上的人。”
这时,另一位身着黑衫的男子开口道:
“头儿,临行前世子爷吩咐了,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在皇帝的人面前暴露身份,否则会陷侯府于不利。如今世子失踪,皇帝必将大张旗鼓地搜寻世子下落。我们不若避一避风头,先行收队,日后再…”
那领头人的一双利目化作剑光,狠狠斩向他。天边隐隐有雷声作响,雨势却偃旗息鼓。领头人的目光刺得那黑衣人低下了头,过了好半晌,他方才听到领头人嘶声道:
“传我命令,南风一十二位,若有暴露于他人者眼前者,就地自戕,不可留下半点儿痕迹。”
说罢,他也不再看那垂首称是的男子,扬声下令道:
“扫除我们到来的痕迹,就地分散。世子一日下落不明,南风卫一日不归京。”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