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三章 暴利
天色将明,雨已经基本上停了,谢道韫和小翠已经从屋子里出来,站到了院子里。因为屋子里血腥味太浓了,已经没法待在屋子里了。
大春大壮和那孙老者1起将尸体搬出屋子,抬到后院停放的时候,李徽审问了那个活口。
此人名叫徐守成,便是之前众兵士口中的老徐。
徐守成交待的清清楚楚,他确实是盐渎县护盐的兵马,隶属于尚书省度支部的司盐都尉所属。
盐渎县盐场的司盐都尉名叫王愉,乃是司马道子举荐任命之人。此人1年前上任之后,便暗中开始为司马道子走私细盐大开方便之门。
1年前开始,司马道子便以1个月走私近两百石细盐的速度开始走私谋利。
需要说明的是,粗盐和精炼细盐的价格又有不同。粗盐每石十万钱,价格是粮价的十倍,这已经是极为高昂的价格。但细盐的价格更高。
粗盐口感不好,带有苦涩的味道。细盐是经过重新洗涤熬煮,析出的盐粉,再无异味。当然所需要的手续和成本要高些。
精炼细盐是大晋贵族和豪阀士族的必需品,每年需求量极大,供不应求。价格更是高达每石2十5万文。按照这个价格来计算,每月司马道子走私百石细盐,1个月走私的总价便高达5千万钱。1年下来,要达到6万万钱的庞大数目。
这是1个庞大的利益走私链条。
而令李徽惊愕的是,徐守成说,整个盐渎盐场,每月精炼的细盐不过3百多石。也就是说,近6成的精炼细盐都被司马道子以走私的方式攫取。
“前后精盐数目相差这么大,难道朝廷不过问?财税缩减数万万钱,尚书省1无所觉?无人去管?”李徽询问道。
徐守成道:“这小人便不知道了。总之,他们自有法子。小人这些人,只是给他们跑腿的。”
李徽知道,其中有些机密之事不是徐守成这样的人所能知晓的。于是询问昨晚他们为何会来到孙老者家的事情。
徐守成交代道:“之前是从水道以船只运盐,1年前,海陵太守派水军检查江上水道,为避免发生事情败露,改了6路,去射阳湖装船。这条道我们走了1年了,1直平安无事。孙老头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个歇脚的好地方。1来2去,便熟悉了。他嘴巴也够严实,从来不多嘴,倒也相安无事。昨晚,我们得大车陷在泥里,实在没法走。便过来歇脚想办法。谁料想,遇到了你们。我可没想着要杀你们,全是秦都伯起了杀心。我可是好人。”
李徽冷笑道:“你可是大大的好人。”
又问了1些话,徐守成也说出不什么来。想来这种小角色所知不多,再问也意义不大。于是打发了他去跟大春大壮去掩埋尸体。
李徽看向站在1旁的谢道韫,见她脸色不太好,心中有些歉意。
“阿姐,你还好么?我也没想到遭遇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办法。”李徽轻声道。
谢道韫勉强1笑,摇头道:“我知道,我全听到了,是他们要杀人灭口。没想到琅琊王居然走私海盐,这不是挖自家的墙角么?他才十34岁,已然封了琅琊王,摄会稽国,兼领会稽内史之职。食邑1万7千6百户。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样的食邑数量,锦衣玉食几辈子也花不完吃不完,却还要走私谋利,蛀腐国基,当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李徽轻声道:“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贪欲是人的劣根性。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况且,琅琊王性豪奢,好美酒,听说有当年石崇之风。开销靡费巨大,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的搞钱。什么来钱快,得暴利,他便怎么干了。所谓挖自家的墙角之说,也不准确。大晋天下可不是他司马家的。你只要将他司马氏想成是和王谢1样的豪阀之家,便可以理解了。”
谢道韫点头,轻叹道:“4叔走眼了。他曾说,琅琊王恬静寡欲。这可真是笑话了。恬静寡欲之人,怎会走私谋利?4叔……哎!”
李徽轻声道:“是不是有1种光环剥离的失落感?在你心中,4叔1直是个完美之人。但是你会越来越发现,世上没有完美之人,会有失落之感。”
谢道韫嗔道:“你又知道了?我对4叔倒是没有失落感,对你倒是有失落感。”
李徽笑而不语。
谢道韫皱眉道:“适才你问为何尚书省不会理会财税上的差异,不会产生怀疑。我猜此事应该和王翁病休有关。王翁执掌尚书省,但他抱病在家已经1年了。主官不在衙,无人管事,自然会发生混乱。”
“但4叔不是录尚书事么?尚书省的事他应该管才是。”李徽道。
谢道韫沉吟道:“这是最近的事情,4叔未必知晓。况且,4叔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王翁病重,4叔录尚书事,也未必去管。毕竟王翁是尚书令。”
李徽点头,谢安确实是这样的人,在对待豪阀之间关系上,他会很谨慎。他也不是嫉恶如仇之人,许多事他都是睁1只眼闭1只眼的,只要不影响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