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灵

静默片刻，那阿婆又抬起头对景拂的眼睛细细端详了一阵，而后有些失落地摇头，看着景拂的肩头，阿婆嘴里轻声念叨着：“是有些不像，司命大人没有飞乙在身边的时候是看不见的，你看得见。”

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她又重复着呢喃了一遍：“你看得见的，你这只眼睛没有重瞳。”

普通人被一只死灵的浑浊灰瞳如此盯着，怎么都要打几个寒颤。景拂一直镇定自若着，只有阿婆说自己是认错了，她才能确认这不是自己没记得的哪位故人。

要除去这样的死灵，景拂甚至不用拔刀，只需一个法诀就能破除这里的一切。

但她总觉得，多说几句也无妨。

她道：“为何不让过路人去到都城那边。”

原以为几句话就能回答的问题，阿婆蹒跚着走到树下靠着，言辞慢而缓，有些许不支地跟景拂讲了一个故事。

在她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之前，她猜测距离她死去只过了数月。

在朝安国，有一位百姓敬仰爱戴的大司命，她虽居于宫廷之中，但每隔一日就会出宫为百姓祈福，也顺道为百姓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困难。

听闻她是出自哪位得道高人座下，年仅十六岁就出世做了司命。

久而久之，若是谁问起朝安国的皇帝是谁，那百姓或许还要想想，只能给你答一句“姓黎”，但若是问起司命大人姓甚名谁，那朝安国的所有百姓都能答一句：“司命大人呐，叫景听。”

在某一年的秋日，自古逢秋悲寂寥这句话印证了。那两个月，朝安国成日阴霾重重，不见天日。

每隔一日才出宫的司命变成了每日大半时间都在宫外。

起初，她只是孤身一人，每日策马到野郊，寻了几处空旷又无人的地方，布阵画符，忙忙碌碌，连她身边跟着的飞乙都从原本平日的一只变成了两只都跟着。

过了一月，司命毁去了在城外的阵法，百姓们开始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但她是什么样的人，谁都再清楚不过。

最开始帮不上她忙的那些人，就偶尔替她找空旷的地方，大家只知道她似乎是需要这个，其他的，她也不说。

那些阵法被她毁去之后，她开始写告示散于全城，让都城的百姓往外逃，她说得很恳切，很着急，日日奔波，想说服所有人。

有一部分人听进去了，还有一部分人没有，他们觉得自己在朝安国扎根太久，不知道往哪里逃，司命说朝安国即将有天谴，那些人就问她走不走，司命说她不能走，她要守着的，守着这个飘零的国家和百姓。

她不走，那部分人就更不走了，许多人说与她同生共死。那样悲壮的话，听的人怎么都要感动一二的，但她没有，她一向是有万千仪态，像个高高在上又与民同舟的神女。

但那日，她站在城墙上，歇斯底里地冲着留下来的百姓吼，求他们快走，最后又把一些人吼得愿意往外逃了才昏厥过去。

阿婆说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日下了好大一场雨，司命大人昏过去之前哭了，眼泪跟雨水交杂不清，她平日里那样温柔缱绻的人，那个样子看得好多人心里抽疼，她的飞乙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我们城墙下的百姓也急得团团转。

同时，大家也能想象到这场天谴会有多严重，才会让一向沉稳的司命如此失态。

最后，是一位穿着单薄白衣的男子把司命从皇城墙上抱回去的。

但都城的百姓那么多，再逃多少都是逃不完全部的，所以还是留下了很多人。

阿婆他们一行人是在司命那日哭之后才整理轻装前行的，他们那几户人家已经算是离开的那批人里走在最后的了，那时距离突变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冬日来了，天谴也来了，他们没来得及走出这片山林。

但他们记得，司命说天谴到了，都城会是最危险的地方，他们死都记着。

他们躲到了这处树洞里，很多年前，这个树洞比现在看着大得多，明晃晃地出现在这一处，也许是这座山林外还有许多没有被司命毁去的守护阵法，又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保护了这里，外面妖魔横行，天石陨落都没波及到这里。

过了大约是一个月，外面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他们余下的这几个人也靠着林中的野果和自带的干粮撑过来了。

就在他们想回都城看看的路上，还没走出这片林子，就遇到了一个人。

阿婆说她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死去的了，那个人好像是个怪物，他落到了这个地方，把所有人赶尽杀绝了。

阿婆说，果然，司命大人是对的，我们不该往回走的，应该听她的话，往反方向走才对，他们只怪他们自己。

就在前几日，阿婆醒过来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但她记得，不能让人往都城去。

她把人往外赶，她发现自己有一丁点法力，只要把附近的枯叶揉碎就能制造一阵迷雾，那些想要进城的人就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