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让孟小姐，认贵妃母家这桩干亲。”

孟将军猛地前倾，高大身躯挡住了地牢寥寥无几的烛火，贵妃先前有意筠筠为四皇子妃，他虽不喜，但见女儿甘之如饴，并未阻止。

如今筠筠清白有损，当不了四皇子妃，却要认干亲……有心人，必然会从中阻挠。

——

谢眠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一醒来已是上朝的时辰了。

待到散朝，父皇身边的大太监笑眯眯地赶来，说十六殿下病了，圣上前去探望，公主有事可寻皇后娘娘。

从前，谢眠从来没有碰过这些软钉子。

她也从来不知道，求见父皇母后是件这般不容易的事，但凡她想做什么，只消同谢承说，他便一口应下。

以至于她以为，旁人也会像他那般待她。

可那夜，谢承一身酒气离开她房中，已经好几日没有听到他消息了，便是求他为谢衍翻案，他也一定不愿。

谢眠左右为难，但她被关在宫中，已实在想不出旁的法子，她同侍卫长说，“我有事想问三哥，劳大人通传一声。”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去见谢承。

也是唯一没有被直接回拒的。

他让侍卫长代为传话，说近来事忙，戌时才会回宫，若要见他，可由侍卫长并二十侍卫一道护送她去长宁宫候着。

在兰姑姑不认同的目光中，谢眠去了长宁宫。

一直等到近亥时，她才终于见到谢承。

他端坐在几案前，执笔在折子上疾书，哪怕谢眠来了，他也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谢眠默默走到他身边，为他研磨，悄悄看了眼他写在折子上的东西，似是想要劝圣上放弃加重赋税的想法。

前世，她也曾听谢承说过这事，如今税赋都按人头收税，税分夏、秋两季进行征收，秋税粮，夏税纳木棉、布帛、丝绵等物

但若家中有功名、爵位即可免税。

这便让那些少田人多的贫民之家卖田凑够税银，没有田便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民，而田呢？

田便被那些家中有功名爵位的豪绅收走，往后一分税粮也不会多缴。

只是，圣上心中早有决断，这道折子被驳回了。

她站在几案旁，默不作声，可却扰得谢承心烦意乱，他放下笔，抬眼看向谢眠，她低垂着眼眸，状若乖巧，“阿眠不是有事我？说罢。”

“哥哥还是先把折子写完吧。”谢眠咬唇，半晌道，“阿眠要问的，不是什么正经事。”

从前，她也爱在他书房玩。

每每用渴望的目光看着他，口中却说哥哥先读书吧、哥哥先写文章吧……，阿眠做的又不是什么正经事。

她一贯如此，连求人都不会，总得让人把最好的捧去她面前。

谢承想，或许这几日阿眠已经想清楚了，能护她左右的，从来只有他。他微微一笑，“阿眠，你的事向来是最重要的。”

这话让谢眠听来，却忍不住颤了颤，她理了理鬓角垂落的发丝，又揪着衣角，“三哥，宫宴那日给孟小姐下药的，绝不是九弟。”

谢承唇边的笑来不及收回，一下僵在那里，“人证物证俱全，如何不是他？”

“可是哥哥，”谢眠有些急切，“谢衍不是这样的人！”

“哪怕是人证物证，也可以是栽赃，怎能凭一面之词，便将他定了死罪。”

“若是要问此事，便回你的长乐宫去。”谢承唇角笑意散尽，双唇紧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线“阿眠，这不是你该管的。”

“哥哥！”谢眠拽住他袖摆，“难道我要明知谢衍不会做此事，却任由他背着一身脏水吗？你让母后派人看着我，就是不想让我知道此事吗？！”

“你若不想管，四哥定然愿意帮九弟出头。”

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中泪水盈溢，明知谢承同四殿下势如水火，却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

谢承突然站起，拂手挥落小几，他步步紧逼，离她仅一步之遥，漆黑的眼睛里，尽是凛冽的寒光。

他从前做了这般多，想让她永远不知人世险恶，想让他永远纯善，可如今她偏要趟这浑水。

她要去求旁人。

她想看他跪在孟将军面前，任由他被人吊起，用蘸了药水的鞭子抽打，被人挖眼、剁手、剔骨，成为人彘吗？

心中怒火腾跃而起，谢承闭上眼，指了指门边，“阿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