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睁眼时盛时发现自己还瘫坐在艇上，面前是一口能容纳半个汽艇的漆黑山洞，洞内有嘈杂的人声。

左边洞沿挂着个破破烂烂的招牌，上面写着：飞艇修理。

盛时所在的私人飞艇正停在一洞口前的小型露台上，右边是一艘气囊瘪掉的汽艇艇，前半截搁置在露台，后半截没入了山洞里，上面还有些刀剑痕迹。

她似乎正在一个荒芜破败的峡谷里，两面都是光秃秃的石壁，石壁上歪七扭八的建着鸟巢般的居所和栈道，再往下不远处便是浓稠的瘴气，此处大概率是某郡的贫民区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不会已经过去了吧？！

盛时正要起身看个究竟，洞内传来艇夫的声音：“老孙！先别给他们修艇了，货还在外面呢！”

这个‘货’自然是指盛时，方盒里是艇夫花重金求来的烈性迷药，能够瞬间放倒三个壮汉，若无解药至少要昏迷五天，中间饿死了也就算了。

盛时也看见了那个方盒，不肖一秒就明白了中间的来龙去脉，心底一股愤怒油然而生。

耽误这些时间，户籍帖怕是都要公布了。

他怎么敢因为自己龌龊的想法如此耽误别人性命？他怎么敢的？

“跟你说话呢老孙！赶紧的！”

“才来？上次的货都死了。”老孙拖着声音道，“我修艇呢，一会去。”

“等会货给人劫了咋办？”

“一边去，老子已经等了一夜了！”有个男人拦住了他。

“喊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老子管你是谁，涿东那边出了大事，官家急召老子回去，识相的别误事！”此人开口就是一副呕哑嘲哳的破锣嗓子，盛时一时愣住。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她要找的汽艇艇长此刻就在洞内！至于旁边坏掉的汽艇，毫无疑问就是那艘艇。

天不亡她。

盛时心中一动，如猫一般悄无声息的翻身下艇，绕到坏艇最前端的琉璃罩前，透过这层脆弱的‘玻璃’，她看见那张生死攸关的行客录就放在操作台面上，几乎是触手可得。

舱门紧闭，盛时却不会撬锁，唯一的办法就是砸碎琉璃罩。

但这样一来不免会和里面的人发生冲突，因为琉璃罩破碎时的声音尖利无比，盛时‘有幸’听过一回，那声音连聋子听了都夜不能寐。

目前约莫只有三个男人，对付起来还是很容易的。若他们没有支援的话。

不过听他们的意思是要急于返回涿东，再不下手就晚了。

盛时正躲在坏艇和山洞的夹缝里思考怎么动手，听见艇夫讨好道：“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货放在外面可不太安全啊！您干等也是等，不然烦请大人先把她弄进来，小的让您先享用享用？”

老孙的店不仅是修理店，还是艇夫一手建立起来的暗娼馆，不时会有几个被劫来的人——有女人，也有清秀瘦弱的男人。

“也行...”艇长爱听这话，立刻满口答应下来：“那老子就帮你这个忙。”

他昨夜至此本就是为了找女人，结果女人没找着，倒是在半路遇见一群劫匪，打斗间飞艇被损坏，被迫在这破山洞里窝了一夜。

方才他只不过是唬艇夫而已，上头的确命他们即刻回去，但在得知飞艇被劫匪损坏后决定不管他们了，只派一对禁卫军过来拿行客录。

艇长决定在禁卫军来之前速战速决，他放下照明的火把猴急的往外走，却看见飞艇上空无一物：“货呢？”

“啊？”艇夫也懵了，“人呢？这、这怎么可能？难道是被人劫走了？老孙！”

“别叫魂了，”面容可怖的佝偻老人突然走了出来，一手拿着修理工具，另一只手拖着个人，“这人你们要吗？”

“男的？”

“哪来的？行啊老孙，一把年纪还私藏好货。”

盛时好奇的探了探头，看见一个少年穿着脏兮兮的粗布衣裳虚弱的伏在地上，他的侧脸有些单薄，黑色布条遮住了眼睛，大约是个瞎子。

“昨夜在气囊边发现的，傻痴痴一直喊什么母神。怕吵醒你就喂了点药扔在一边，结果修起艇来给忘了。”

艇长紧盯着少年清瘦的身体，还不忘问一句：“没病吧？”

“不晓得，就是脑子有问题。”老孙转身回了洞里，“艇就快修好了。”

“不急。”艇长抓住少年的衣领就往回拖，“你把他拖出来作甚？浪费时间...”

“老孙！我货没了，你不管管吗！”艇夫气急败坏的吼了几句，这附近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流民，要是‘货’被他们劫走定是讨不回来了。

奈何老孙眼里只有汽艇，他只得自己四处找找：“臭婆娘，要不是老子开艇没法动手，早把她一拳打死了！拿个刀充样儿...”

这一找不要紧，正好和盛时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