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爆竹新娘

刘府的灯火不要钱似的通明，每处窗龛上贴着喜庆的囍字，猩红色的帷帐悬挂在亭台楼榭的柱子间，弯起的弧度极其工整，足以见这大院主人的苛求。院内碧瓦朱甍，繁花一簇簇一团团地绽放，实在是奢华气派。丫鬟们个个生得妖艳，都是从青楼舞坊进口来的，体态婀娜，穿梭其间斟茶倒酒。

宾客们围坐在一张张摆满山珍海味的圆桌前，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三道四：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吃到这刘老爷的第十三顿喜宴啊。”

“是啊，刘老爷都九十八高寿了，也不知道那方面还行不行？”

“行不行不重要，男人嘛，至死是风流少年，听说这十三房小妾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

“不就是那个花炮师家的丫头公输鸢儿吗？也就那样吧……”

其中一个紫衣男连忙反驳：“诶？你这就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啊，鸢儿只是平日里不修边幅，但五官标致，模样俊俏，若是好生打扮一番，绝对不比那十二房的夫人差！”

……

此时，一个同样丫鬟装扮的少女穿梭其间，她正是宾客们口中的公输鸢儿，额头上还贴着出嫁时难以洗掉的花钿，宛如一朵红梅绽放，画眉傅粉，口脂用的也是最鲜艳的颜色，因此更显得她这张秀净的脸明艳动人。鸢儿听到宾客在议论自己，绕到他们身边，弄盏传杯：“大哥，您真觉得公输鸢儿长得好看？”

“那是当然！”紫衣男托腮回忆，满脸幸福：“那一日，我在戏水河边见她浣纱，上前调戏一番，谁知她竟举着棒槌打得我满地找牙，虽然刁蛮了些，可是生得如花似玉，让人恨不起来……”

鸢儿听得心花怒放。

紫衣男看向鸢儿，停顿了一下：“不过，你怎么长得有点像……”

鸢儿担心露馅，赶紧打住：“呀，这不是快到闹洞房的好时辰了吗？赶紧去呀！”

“对啊，走，闹洞房去！”

“我倒要看看这刘老爷一把年纪了，还能怎么糟蹋姑娘！”

宾客们纷纷起身，朝主卧的方向走去，鸢儿笑了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在鸢儿的身后，有一位看起来与其他宾客气质不大相符的公子权相容，星眉剑目，身如玉树，散发着穷乡僻壤的戏水镇养不出的贵气。他踌躇了一下，也跟上宾客们的步伐，与公输鸢儿擦肩而过。

公输鸢儿见园子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在圆桌前坐下，一只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吃肉喝酒，全然没有淑女的仪态：“嗯，好吃！真好吃！”

众人闹哄哄地推着头发胡子已然花白的刘老爷前往婚房，刘老爷笑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莫急莫急，我这也不是第一次成亲了，各位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婚礼……”

婚房的门被推开，烛光映出红彤彤的一片，把刘老爷的脸也照得如同回光返照般，刘老爷转身，将众人堵在门外：“各位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我自己上。”

权相容站在众人的后面，直起脖子，往婚房里看，只能看到一个直直的影子立在床边，罩着红盖头，压根看不到脸，不过，裙子底下的悬空让他有些在意。

刘老爷不理会众人的抗议，将门关上，锁好门闩。

宾客们都嫌不够过瘾，一个脑袋挨着一个脑袋地贴在门上听着。

刘老爷兴奋地搓手，胸前挂着一朵褪色的大红花，身着已经穿过十二次的新郎服，虽然府内连尿壶都是黄金打造的，但他在这些小事上可是抠门得很，就连新娘子的头饰、婚服、聘礼，都是回收利用的，从大房那里一房一房沿袭下来。

“小美人，我来了！”刘老爷朝床边一动不动的人儿走去，他注意到美人的身子似乎过于直筒了些，犹如一根柱子立着，看来是太瘦了，不过没关系，府中大鱼大肉伺候，一定把她养得前凸后翘的。林老爷直接把红盖头掀开，只见这床上立着的，哪里是美人，而是一根穿着嫁衣的爆竹，上方还垂着一条炮仗信子。

“啊！”刘老爷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在门外偷听的宾客听到刘老爷的尖叫声，都笑起来：“这定是被新娘子的美貌给惊住了！”

只有站在他们身后的权相容显得镇定自若。

宾客席上，公输鸢儿已经吃得满嘴是油，放下一只啃得零碎的鸡腿，满足地用袖子擦擦嘴，站起身来，拍拍手：“告辞！不陪你们玩了！”鸢儿转身离开，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婚房里，因红盖头拿开的瞬间与炮仗信子摩擦生火，瞬间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绽放起来。

啊！刘老爷的惨叫声传出屋子，随后又听见“咚”的一声，宾客们奇怪：“这刘老爷怎么还有这癖好，在屋子里放爆竹？”

“许是接亲时的爆竹没放够吧！”

爆竹响了一阵，很快屋里安静了。

“不过……怎么没动静了？”

权相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让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