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文堂（四）

文堂终于圆了美梦，如愿考上了南京大学，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到现在，他眼中闪烁的梦想之火一直没有熄灭，自己将要远离家乡，独立生活，对于未知的未来，他既紧张又兴奋，心里波涛汹涌的海浪，翻滚着对未来的期待。

成为了柿子沟第一个大学生，就是草窝里飞出了金凤凰，他给这个家带来了无限荣光，乡长领队带着锣鼓乐团前来庆祝这件喜事，并送来了表扬信和奖金，阵阵锣鼓声让来喜成了远近闻名的人，之前当他知道儿子被南京大学录取的消息时，激动得泪水盈眶，他早已准备好为他欢呼，为他鼓掌，但内向的性格不允许他张扬，只是憨厚的笑了又笑，来喜知道，这是孩子人生的一大步，也是我们家的一大步。那份家族荣誉和对儿子的期待，在他心里如同春天的绿芽，勃勃生机，他感谢儿子文堂让他看到这个家，犹如旭日东升，充满了无限可能。

孩子要去上大学了，如同一只小鸟即将展翅高飞，来喜回应给儿子的是憨憨的笑意和满眼的赞许，文堂妈却默默不语的开始了张罗，从各种各样的洗漱用品到砖块儿似的工具字典，从被褥到脸盆衣架，吃的用的一应俱全，收拾了两大包以后，每天翻看还缺什么，后来却有些后悔了。“其实有的东西到了那边再买也不迟，比如热水瓶、脸盆、洗漱用品等，路上带着左一包右一包不方便，而且都是易碎的，这让孩子怎么拿呀！”文堂妈像老鸟送小鸟出窝一样，又想让它飞，又怕它摔着，她现在既兴奋又有淡淡的忧愁！

不说城里，仅就农村而言，表达喜悦的最好方式就是办酒席，酒席不仅仅是一场盛宴，更是一份情感的寄托，一种精神的传承，来喜小时候的柿子沟，每家每户食物都比较匮乏，谁家有了喜事儿必须要操办的时候，都是东家一碗面，西家一碗豆儿的凑起来，齐心合力的把这件事儿办好，每每回想起这些来，总让来喜倍感温馨，难以忘怀。

现在不同了，农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办酒席的理由也非常多，婚丧嫁娶自不用说，光一个孩子就要办几次，满月办一次，百天办一次，3岁办一次，12岁办一次，18 岁办一次，关键是每家不止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办完那个孩子办，你家办完他家办，吃席吃的非常勤，如果谁家不办还会被村里人笑话，现在的酒席都变了味道，不只是单纯的讨个喜庆，重头是礼金，大家都要脸面给的不能少了，来喜想想都有点疲惫，但大学升学宴办酒席还是柿子沟的头一遭，18岁的成人宴和考上大学的一起办，这种双喜临门的席肯定是要红红火火的开，并且来喜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一定要大摆宴席请全村人吃饭，但不收礼金！”大喇叭上一广播，来喜家这场宴请像一个小型快乐炸弹，把柿子沟炸得喜气洋洋！

文堂妈前一天晚上就推着小独轮车几乎把全村的盘子碗都借过来了，比起小时候是粮食是不缺了，现在村里酒席操办规模大的就请人杀猪，做豆腐， 规模稍小的就买猪肉，买豆腐，但不管大的小的，蒸黄米年糕和蒸莜面做羊肉汤是必不可少的，这两样比较费事儿，必须得提前和要好的妇女们说好，早点儿过来帮忙，来喜家的格局得到了村民们的认可，这么讨喜的事儿，来帮忙的自然就多！

第二天一大早，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来喜家门口，那里陆续挤满了车，城里和外乡的亲戚们都过来了，宇红专门在村里的大喇叭里播放着欢快的音乐，使人们的脚步更加轻快了，大队部出资在来喜家胡同口挂了大红横幅，“热烈庆祝李文堂考取南京大学”院子里七八个案板排起来，女人们有捏糕的，有搓莜面的，来喜站在台阶上，头一次没有嫌弃女人们的叽叽喳喳，感觉今天这一堆儿麻雀特别可爱，这场景特别温馨！

在温暖的阳光下，这里有青梅竹马的笑声、有老人慈祥的目光、有妇女们辛勤的成果，还有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快乐，酒席上的美食琳琅满目，香气四溢，大锅咕嘟咕嘟炖着肉，热气腾腾，新鲜的蔬菜、醇厚的汤汁，摆的红红绿绿，让人垂涎欲滴，宇红自打当上了村长，小小的郁闷了一段时间，随着老丈人亮喜的躺平，他这个村长站的是越来越直，下一任的支书一直没选出来，柿子沟当家人就是他，完全没有了喝点酒见风倒，在北京西站小面馆闹事的囧样儿，现在是辣酒涮牙，啤酒当茶，被众人抬举的坐在主桌上，喝的五荤八素，一堆老爷们围着他开始了酒令：“半斤不当酒啊，一斤扶墙走啊，斤半墙走我不走啊；天蓝蓝啊，海蓝蓝啊，一杯一杯往下传啊；六个六啊!哥两好啊!谁怕谁啊，乌龟怕铁锤啊”!

转眼到了开学的日子，当时还没去世的亮喜大爷，还有爸爸来喜把文堂叫到跟前，来喜一直木讷，话本不多，亮喜作为这个大家的老大，代表家族对文堂给出了殷切的叮嘱：“上大学是给咱们农村孩子一个趴在井沿边看一眼外面世界的机会，希望你不要受限于自身家庭背景，要实现阶层跨越，做好融入外边花花世界的准备，努力向上攀登，不要最终还是掉进井里”。

文堂懂得长辈们的意思，自己出身在偏远农村，考上了大学在繁华的城市，城乡文化的差异非常之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