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初夏的凉风里,混着闷热的潮湿。绵绵细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五六天了,阴暗的天空乌云密布,透不进一丝阳光。
烟临抬头望了望远处,轰轰的雷声夹在云里,厚重的云层环绕在西南方,倾盆大雨落在地上,浇透了匠人们的麻衣。皇陵的工期因为暴雨一再推迟,太子的回归遥遥无期,而英王已经解了禁足。
秦家骤然倾覆,太子党人心惶惶。李含章虽升任吏部侍郎,但终究人微言轻,难以安抚他们,导致大半都倒向了英王。
朝中局势明朗,英王占尽优势。皇帝甚至也有意倾向英王,让他主持太庙祭祀。而这份差事,历来是太子的。
英王在朝堂如日中天,烟临心里总是隐隐不安。她瞥了眼书房,李含章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她心慌。
萧煜给她传来消息,叶琳琅没回王府,她彻底失踪了。而李含章,从慈恩寺回来,整个人都愈发沉静,每天上朝下值,没有丁点动静,就连风月楼都不去了。
烟临捏紧手里的托盘,径直走向了书房。李清见是她,拦都不拦就放她进去了。
李含章伏在案上,正在核查新报上来的版籍册,他看得入神,连临娘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发现。
她轻轻地将茶水和点心搁在案上,侍立一旁,眼睛不时地扫向版籍册,沉思着。
“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李含章抬头看见她,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问道,“病好了?”
临娘浅浅嗯了一声,随即顺势坐在了他的膝上,将下颌凑在他的肩上,微闭着眼。
李含章抚摸着她的乌发,忽地起了心思,“今日休沐,我带你去大理寺吧。”
临娘身子僵了片刻,低声问,“现在吗?”
李含章摇摇头,望了眼案上的册子,揉了揉眉心,“待我看完这些,就带你去。”
临娘体贴地道,“不急,时间还早,我们晌午后去吧。”
李含章淡淡地说好,将她揽在怀里,眸光微闪,眼底划过一抹算计。
她需要时间,他也需要时间。两人心底默默想着,登对的璧人各怀鬼胎。
待临娘离去后不久,李清就来禀报,找到接应的人了。李含章嗤笑一声,让李清继续盯着。
李清垂首侍立,半天也不见走,“还有事?”
李清瞄了眼李含章,“江南的探子回来了。”
李含章顿住笔,抬起头,听李清继续道,“英王行踪隐秘,探子拿着画像在江南打听了许久。才查到英王把人藏在了镇江,他不仅在镇江买了宅院,还置办了一份产业。据探子回报,三年前,英王派人把她接进了京城。”
然后呢?李含章盯着李清。李清无奈地摇摇头,“没了,英王做事周密,派出去的人又都是亲信。林姑娘进了京,就没有人知道她在哪。”
“林?”李含章眉眼一动,李清点点头,那女子姓林,镇江的人都称她林姑娘。
“什么来历?”
李清拧紧眉,想了半天说不知道。他们能查到镇江已经是不容易了,英王把人藏得太好,林姑娘在镇江住了几年,面都没露过。不得不说猜猜,这林姑娘跟英王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接着查,盯着英王府,”李含章端起茶,抿了两口,略微甘甜,“这是什么茶?”
“啊,哦,雨前龙井,庄上刚送来的。”勇安侯府三代单传,家大业大。李含章喜欢喝茶,便让人在城郊置了片茶园,每年送新茶。
但这雨前龙井怎么这么甜?还带着点花香气。李含章想到烟临,下意识地让李清拿去找大夫验验。
烟临是英王府的探子,一举一动都需当心。李清早劝主子把她赶出去,但李含章却想留着她将计就计,稳坐钓鱼台。
“叶琳琅呢?吃东西了吗?”叶琳琅性子单纯,单纯得愚不可及。令李含章没想到的是,盐税案一开始就是萧煜的手笔。
他事先带走了叶琳琅,又放出消息,账册在叶琳琅身上,接着让烟临冒充她进府,骗取他的信任。一环扣一环,李含章听了都心生钦佩。
他骗叶琳琅跟他私奔,转头就把叶坤送进了大理寺。盐税案闹得满城风雨,他却把叶琳琅关在王府,瞒得滴水不漏。无情无义,无情无欲,这样的对手令人胆寒。
当李含章说起叶坤要被斩首时,叶琳琅满眼地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他答应过我,要救他们的。”
事到如今,叶琳琅仍然心存幻想。李含章告诉她,叶坤宁死也不招供,大理寺始终找不到证据定罪。最后,英王找到了盐税账册。
“我们一直想救你父亲,叶坤只要在大理寺再熬一个月,大理寺就得放人,但,”李含章叹了口气,“可惜了,英王拿来账册,把你父亲送上了断头台。”
李含章的话,让叶琳琅几近崩溃。英王的账册,是她给的,她默了一天一夜,连眼睛都熬红了。心心念念地将账册交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