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毒案
出人的轮廓,那张丑陋的面庞似乎在说“恶妇夺政,藐视人伦”,如影随形。
女子奔顾不及,想就地歇上一歇,前面却又有“快跑,再跑快点”的在催促她向前。
整晚整晚,都是这种追赶奔逃的生存游戏,里面的人似乎永远不能疲惫,那些此起彼伏的声音如魔音,紧紧束缚着梦中的人,也束缚着做梦之人。
每日醒来,成泛盯着天青色的攒珠帐子,都想告诉自己这只是大梦一场,梦醒了,什么都会回到原位。可额头浸润的发丝和犹自猛跳的胸腔却又骗不过自己。
白日的有些时候,成泛望着四处浓荫茂叶,或者是环佩叮咚的丽人,都会恍惚一阵。
梦里梦外交织缠绕,将混沌撕扯得越来越大,直至将她淹没。甚至连这种混沌都可能只是她的臆测,或许本身就没有什么济阳王妃、赵国皇后。
所有让她心潮澎湃的荣华光耀、血腥剧变、亲缘旧友,都是不受宠爱的公主在寂寞里的疯狂构想。
那现在自己的这种情况又算什么呢
成泛一想到此,便忍不住苦涩地勾了勾唇,一瞬间的心灰意冷足以将对许多的热情给浇灭。
不知是不是成泛的错觉,祁贺给皇帝回复之前看了她一眼,说不上是关切还是探询。
“臣之所以没有回禀圣人,是因为臣认为这只是寒舍家务事,不敢让圣人为此分心。臣当日念着今日又是上巳佳节,便不想拿此事扰得大家丧失出游的兴致。”祁贺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看似回复了皇帝,实则全为废话。
坐在上首的皇帝一眼识破,只是一声冷哼,“在这种时候还不说实话,祁质子是想糊弄谁呢?”
这话说得实在不够委婉亲善,皇帝在外面对祁贺一向和煦,表现地甚至把祁贺当自己的子侄辈看待,从唤他为”守之“便可窥见一二。如今这一称呼出口,多少有一种威压胁迫之势在里面。
成泛心里默默分析,多少知道点皇帝的意思。怀疑是真,但对着祁贺有一定程度的和蔼也是真的。
祁贺面对皇帝这一态度不见惊惶,反而神色端正自若。
“圣人言重了。臣无意含混过去,且这事情臣或许已有眉目,还请圣人派人同我前去验核一番。"这话说的满,但也颇为自信。
撇开立场偏见,不管怎样说,皇帝还真是欣赏这年轻人的自信胆气。
皇帝眯了眯眼,而后松开眉头,嘴角溢出几点笑意,“你这么一说,朕倒觉得是我做的不够。就这样,蒋见故你也认识的,就让他明日去你府上查看查看。”
前面都还好,听到最后一句,祁贺与成泛的脸色都有点古怪。皇帝竟然定了这么一个人选。
蒋见故,也就是蒋堰,如今颇得皇帝青眼。现在看来,也不知皇帝出于何意,竟然将他也吩咐进去,向来是蒋堰常伴君前,禀告这些事情也更方便一些。
成泛直接对皇帝发问,有些意外,“蒋学士是精通文墨之人,不知圣人派他前去,有何大用?”
皇帝把玩着茶盏,板正的脸舒展了几分,“朕还未讲完,你急个什么?”
他放下茶盏,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一些,“你和守之的大日子就定在八月初,具体还要钦天监算上一算。若你愿意,就与见故一起,趁明日多带些人去守之府上走走看看。”
这怕不是普普通通的走走看看吧,看样子是默许成泛开始接触一些实事了。
这对成泛而言是一件好事,但这种好来得太轻易,她反而觉得轻飘飘了些。
成泛谨慎地打量了皇帝几眼,她不太相信皇帝会在朝夕之间转了性子,对她如此着想。
皇帝还是那个老样子,清瘦不复俊朗的脸庞,表情极少,气势十足。但有些地方又似乎变了些。
成泛不负责任地揣测,难道是最近朝事顺意还是看她顺眼了些抑或是太后回宫他也高兴了些。但无论如何,应该不是她本人的缘故。
成泛一笑,不管皇帝私下有何打算,她都决定应下来。虽然会与她目前避之不及的蒋堰一并过去。
这种光明正大出宫的机会送上门来,她岂有不要之理?
何况她也想知道这个投毒婢女与她是否有些联系。
成泛想,她既然有幸重来,那么不如把前世谜团一探到底,做到真正的不留遗憾。
成泛起身正要一礼回复,内室与外面却不约而同地响起两个急切劝阻的声音:”阿爷不可如此!”
内室传来的声音如黄莺动人,只是在这高声叫唤下,显得高亢刺耳了些。是成泛熟悉到反感的声音。
另一声,则出自嗓音清脆又有能听出变声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