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初绽放的芙蕖,凭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卸下一身防备,她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夏安鼻尖蓦地泛酸,下意识收紧臂弯,将那只好不容易讨要过来的药箱抱得“咯咯”细响。
她是林家的家生子,自小陪林嬛一块长大,对于林家的人和事,没人比她更清楚。
问德行,那真真是一家赤诚纯良之士。
“济世救民”四个字,就像是从他们血液深处流淌而出,祖祖辈辈,无穷尽矣。
倘若哪天,羌人挥师南下,大祈兵败如山倒,朝廷上下皆忙于逃亡,只余一家还在殊死抵抗,那一定是永安侯府林氏!
遥想两年前,江淮一带闹水灾,百姓民不聊生。
侯府中也有几个奴仆,老家遭了殃,日子苦不堪言。
世子便做主,接他们进京避难,还从自己的私库支取银两,给他们做贴补。
姑娘也自设诗宴,召集各府闺秀卖字卖画,为江淮募捐。
侯爷更是险些为此搭上性命。
犹记那时,他正值升任户部尚书的关键当口,遇上这么一桩棘手的事,大家本就为他捏一把汗。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赈灾银两还没着落,陛下又突发奇想,执意要建摘星楼,如何也劝不住。上书谏言的几个人还因此挨了重罚,差点丧命。
如此杀鸡儆猴,满朝文武再不敢置喙。
同僚们也都劝侯爷审时度势,莫要触怒陛下,免得升迁不成,还要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江淮再难,也离帝京十万八千里,祸不及眼前,何苦劳心劳力?
聪明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更聪明的人还会借势而上,以江淮之苦,为自己做嫁衣,谋一个更加远大的前程。
可他是永安侯。
是曾数次为民请命、刀斧加身亦不退让的忠义之士;
是战火纷飞时,敢手执旌节,独自出使敌国,挽狂澜之即到的果敢之辈;
是百姓心中大祈最后的脊梁!
沉默于他而言,并不是金。
夏安至今都还记得,当时侯爷是如何在御书房前淋了三天雨,跪出一身伤,才终于说服陛下放弃摘星楼,将银两挪去赈灾;
也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他是抱着怎样必死的信念进宫而去。
临走前,他甚至都已经为府上众人安排好了后路。
老少奴仆没一个落下。
千叮咛万嘱咐,让世子务必照顾好大家,倘若自己回不来,也让他勿生怨怼,待日后科举中第,继续承祖上衣钵,以天下为先,为万世开太平。
归家那日,他也曾享过万民追捧,迎送的人潮把帝京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
一枕春的这些花娘,也曾是其中一员。
还有灾民自发为他锻造金身;逢年过节,侯府门前也会有好多匿名送来的瓜果;士林子弟更是以成为林氏门客为荣。
很长一段时间,“永安侯”三个字,就代表着“国泰民安”。
可短短一个月,什么都变了。
没人记得林氏的忠心,也没人肯去查证,那些所谓的证据,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一个两个都只想看戏,看百年名门是如何一朝倾覆,万民心中的英雄又是怎样沦为过街老鼠,好趁乱分一杯羹。即便发不了林家这笔难财,日后也能凑个谈资。
更有甚者,还落井下石,编排起林家的过往。
为民请命成了沽名钓誉;筹措灾银成了敛财谋私;连自掏腰包开仓放粮,周济难民,也是图谋不轨,包藏祸心。
还不许人申辩。
辩了就是想开脱,想开脱,那就是不争的事实。
完全不讲道理。
仿佛林家为江山社稷流血又流汗,是理所应当,想求一个公道,就只配得一声呸。
呵。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究竟都报到哪儿去了?
夏安咬紧了牙,满腔委屈与不平皆顺着脸颊“啪嗒”落下。
林嬛回身看见,讶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以为她是在为春祺的事生闷气,又叹,“没能把春祺救回来,是我无用。你若有怨,大可冲我发泄,不必强忍,没得把自己憋坏。”
“没有的事!”
夏安连忙否认,“奴婢虽不及姑娘聪慧,但也不蠢。今日之事,咱们有理也拗不过他们。若不是姑娘以死相逼,叫红姑忌惮,别说春祺,连奴婢也要跟着一块遭殃。救命之恩,奴婢没齿难忘,又怎会抱怨?奴婢就是、就是不甘心……”
她咬着唇,说不下去,眼眶又红一圈。
林嬛轻声叹了口气,道:“没事的。”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这一个月,她已经很习惯了。
起初,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