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两世

地在街上走着，恍惚间如墨的天空，黑暗仿佛又浓郁了几分。

“我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的人生真不想这样糟糕。”

刺耳的雷声响彻天地，他抬头仰望这犹如末日降临的天空，伸手想要触摸。

他双目微闭，此时眼中的成像逐渐变大，似乎某一刻他触及到了穹顶。

唰！浑身毛发挺立，一种被锁定的不祥感弥漫心间。

倏忽之间，雷声炸响，在音波鼓动耳膜之前，已有一道致盲雷光闪跃而至。

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他的身体就已经倾倒，意识支离破碎…

大殷王朝雄霸一方，将领土划分为五府。

云湘府，因山势连绵的云昙山、水系便达的湘江而得名。作为五府之一，其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年年皆是五谷丰登；湘江水系如同血脉经络从天山蔓延整个云湘，因而交通便达。

鹿台虽坐落于云湘偏隅，但位处三府交界之地，是贯穿三府交通要道的汇聚点，故而十分繁华。

此时鹿台城内，纪府一处别苑中，仆人们战战兢兢地立着，像似挨了罚站，噤若寒蝉。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就是她们的主人纪芸，正站在别苑正房的门口，空留给她们一个令人忌讳莫深的背影。

纪芸长着一对锐意逼人的狐眼，相貌典雅，气质威严，眉目间流露淡淡凶戾，给人以一种不好招惹的感觉。

她所守望的，是一个她在三年前带回的男人。而今这个男人正值生产，一盆盆热水端入，换来一盆盆血水端出，以及撕心裂肺的哭泣。

纪芸自幼因命格孤煞，不受至亲待见，饱受族亲冷眼，凭着那份不安天命的狠劲，她咬牙挺到成年，将族外产业经营得风生水起，为纪家离下汗马功劳，从一个不被看好的庶女，拼杀到如今纪氏家主之位，她自诩生性凉薄、冷血无情，可眼前这一切却看得她心如刀割。

每一声凄凄哭声，都像烤得炙热的沙子，这些沙子汇聚成河，在她心头流淌。每一分热度都将血液滋滋蒸发，沙粒边缘的锋锐把血肉割得糜烂。

或许是担忧男人的状况，又或许是恐慌自己因多情变得迟钝，令她有些烦躁。

她在想，是什么时候开始动情的呢？

……

四肢百骸无比虚弱，思维生锈晦涩，记忆零散，难以拼凑，眼缝渗入朦胧的光，依稀听见模糊人声，强烈的乏困，令他想就此沉寐下去。

啪！啪！

痛…好痛…请不要打我…

下肢传来剧痛，沈言君意识清醒一瞬，生物本能迫使他啼哭起来。

“哇——”婴儿破啼响彻别苑。

纪芸松下一口气。

“长君大人生了，是个男孩。”屋内下人报喜，声音远远传来。

“男孩？”纪芸心头微跳，却也没再多想，而是快步走进屋中，一眼看向床上躺着的男人，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发鬓之间浸润着汗液。

她神情担忧，口急心快道：“青蝉，你怎样了？”随后又觉得不妥，流那么多血，怎能会好？但她也再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关怀言语了。

作为这场苦难的始作俑者，先是明知故问，后又嘘寒问暖，青蝉可能只会觉得虚情假意，认为她将驯奴婢的手段用在他身上罢？

念及此处，她一时间惴惴不安起来，后悔说出刚才那番话。还不如沉默以待，既避免他分出不多的精力，来冷嘲热讽，也少得他对这恶心的关怀作呕。

也许，如此才真正算是对他的关怀。

值得庆幸的是，预想中的讥讽并未如期而至，回应她的是一道沙哑的声音。

“还好。”男人声音有些支离破碎，他无力摇头，甚至没有抬头看纪芸一眼，只是神色复杂地盯着怀中婴孩，一个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小瘦猴。

纪芸将一切看在眼中，因得到回应才刚刚产生的欣喜，不由晦暗万分。

他这是什么表情…讨厌吗？

她坐在床边低头沉默着，思绪却不知飘向何方。

也对，流淌着最厌恶之人血脉的孩子，凭什么要喜欢呢？

良久才打破平静，用沙哑声音问道：“可以让我抱抱寒君吗？”

这是她为即将诞生的孩子所取的名字，女孩就叫含珺，男孩则叫寒君，取“寒梅傲雪，如君谦谦”之意。

“嗯…”青蝉出奇地顺从，让她将孩子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