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哥哥

长夜虚无缥缈，黯淡地连星子都不愿再探头探脑。

晚风不知疲倦地在深夜摇曳，燥热空气与车厢内的呼吸鼾声弥漫开来，窗户上的半个侧脸影影绰绰。

所有人都睡着了，那个望向窗外的侧脸似乎也沉浸在这浓厚夜色中。

窗外一片沉黑，各家灯火相继灭去，眼前浮光掠影斑驳闪过，掠过少年冷白的面颊，惊扰了熟睡中的邻座之人。

“大半夜的开你妈的窗啊！”

寂静中骤然的吼叫极为真切，说话的大叔却无从察觉，怒目圆睁地盯着那个一上车就不曾看过正脸的男生。

毫无疑问，在炎炎夏日，他是独特的那一个。

黑色的口罩遮掩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眸子被压下来的黑色鸭舌帽藏在阴影里。仿佛没听到那声抱怨，也或许根本不在乎，宋云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窗外，只是因酝酿许久的睡意在这句话后烟消云散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晚风仍在不知疲倦地吹，见旁边那人纹丝不动，大叔强撑开眼皮，刹那间抬起发麻的左手。

“老子跟你说话呢！”

手在要触碰到少年肩膀时被猛然抓住，宋云年面无表情地回头。

冰冷的眼神犹如利刃在大叔心尖舞动，没有一丝弧度的嘴角更像是暴风雨前虚无缥缈的平静。他脑袋瞬间清醒，眼皮也全撑开，急切地将自己的手往回拽。

没拽动。

相反，握在他手腕上的力气逐渐增大。愈来愈紧时，大叔额头开始冒出细密汗珠，嘴唇也渐渐失了血色。他看着眼前少年没有丝毫放手的意味，不禁生出几分恐惧，但还是不甘于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钳制住。

他怒呵一声:“松手。”

命令的语气无疑在宋云年本就因失了睡意而烦躁的心情上火上浇油，力气也没把门似的加重。

大叔这才没了侥幸，一脸谄媚，“哥，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宋云年睨了他一眼，哂笑一声将手甩开，慢条斯理地拈出一张湿纸巾擦拭。

大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宋云年的动作，火气瞬间升起，他啐了一声，骂道：“没娘教的狗儿！”

说完，他就马不停蹄地拍屁股走，将行李一骨碌搬到了两节车厢间。

乘务员在那里，他不认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敢挑衅他们。

宋云年仍慢条斯理地擦着骨节分明的手指，闻言没有丝毫波澜，只是鸦羽下的眸子不易察觉地微颤。

思绪伴随浓厚夜色飘向远方。

“砰！”

车窗被猛地全部推开，夏夜晚风裹挟燥热肆虐，宋云年紧紧闭上了双眼，脖子上青筋绷起，蜿蜒出好看的弧度。

不知何时，竟睡着了，只是睡得着实不安稳。梦里的他徘徊于悬崖边侧，任凭如何呼救都难见一个人影。最终，他坠入了无尽深渊，但深渊底部却猛然射出一道白光，刺眼到不可置信。

宋云年笃定那束光不是为他而来，于是他毫无眷恋地醒来。

彼时已然晴空初上，天空一贫如洗，万里无云。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亲爱的乘客您好，感谢您乘坐本列车，临城站已到……”

目的地在广播中响起，宋云年起身，将架子上的行李箱拿下，随着人潮涌动走出站。

刺眼的日光照得人睁不开眼，他半眯着眼看近又望远。

柏油道路两侧车道旁种满了杨树，叶子此刻寥寥无几，阳光顺着枝桠空隙斑驳穿梭，光点在地面来回跳跃。

他将头顶的黑色鸭舌帽扣得更深，手机在裤袋振动，他慢条斯理地拿出，似乎毫不在乎对面是谁的信息，信息中又传达着什么内容。

修长的指尖在手机上挥动了几下，拉开那个聊天界面。

[妈：云年，我和爸爸也是没有办法。]

[妈：记得向奶奶问声好，等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我和爸爸去看你。]

[妈：别想太多，好好生活，爸爸妈妈爱你。]

宋云年没什么情绪起伏，看着手机顶端电量上的那个感叹号，面不改色地点进省电模式。

宋凛安排的人早就在车站等候多时，在遍地出租车中，那辆黑色宾利格外显眼。

宋云年几乎没做思考就走了过去。

他拉着行李箱在宾利车外站了一会儿，里面的人不知是没察觉还是怎样，迟迟没有下来打开车门。

宋云年弯腰敲了敲车窗。

车内没有反应。

他有些疑惑，难道是下车等他了？

正午阳光毒辣，他的衣襟很快被汗水沾湿一片。他有些不耐烦，握上车把手侥幸地想着司机下去的时候没锁车门。

手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那边的！你爪子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