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再次出门打工

经过这番折腾，家里真算得上是一贫如洗了，相比现在的处境，以前的穷日子好像也过得去。人就是这样，任何时候，总能找到自我安慰的理由。眼下什么办法都没有了，要想活下去，还得再出门干活。尽管有了上回在鹅丘的事，让我对老公独自出门心存担忧，可是这次我还是没和他一起去，而是让我老公先过去准备，然后再过去和他相见。不论别人怎么议论我、评价我，我都得相信我老公，我连他都相信不了，那我还能相信谁呢？

这回我老公信誓旦旦地和我保证，他这次去鹅丘，用不上一个月就发电报接我过去，他之前在那边干过活，认识好多人，他开口的话，很多人会帮他。这一套说辞他经常挂在嘴边，我们平日里聊天他会拿出来说，我们种地时他会拿出来说，现在又拿出来说，可是他的那些所谓的“朋友”，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倒是欠钱还不上时，那些人直往家门口堵，嘴里说着难听的话，还摆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我真傻，真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居然会相信我的老公从此会改正，和我好好过日子，也不去想想，结婚这么多年，这个男人从未帮家里做过一件值得称赞的事，一有空闲时间，他不是去东家闲聊、下象棋，就是去西家打牌、玩麻将，他的性格已经定型了，改不了了。我没办法让他听我的，但我可以想办法让自己少受苦的，就这么跟着他稀里糊涂过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如果我当初能狠下心离开，或许他知道我的坚决，以后能变得好些也说不定，可是我没有，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还是没有想离开的心思，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要饭的满街走”吧。我嫁了个废物，我也只能跟着他一起过这样永远没有出头的贫穷生活。

但我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下，这不是我心底的本意，而是我身边的环境造成的。在一个传统思想浓厚的家庭长大，我早就习惯了为家人牺牲自己。我这么说，不是向别人夸赞自己的伟大和无私精神，而是把一种已经深深地刻在头脑中的思想告诉大家，我为什么总会做出这样让人愤怒又无奈的事。在一个经济不那么发达、思想不那么开放的农村，女性的地位其实很低下的，她受到的对待，常常不是因为她自身有什么优缺，而是她背后的家庭能否给她支撑。我没有娘家人撑着，所以不受重视，二婶的娘家护着她，她就可以很幸福，在家里横着走。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古人的“三从四德”，我没学过，可是这些理论，父母从小就以各种方式灌输给我了，我也潜移默化地接受了，并用它去指导我的生活。尽管通过一件一件事的积累和启发，让我认识到这些思想可能并不对，这或许就是古人创造出来压制女性的一种方式，可是我仍然不能反抗它，推翻它，因为它早已和我自己融为一体，分不开了，我只能寄希望于我的子女，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如果他们把我想做而未能做的事做到，我就欣慰了。

老公要出门，可是我们手里凑不出钱来，他又让我去娘家借，说等他回来加倍偿还，我说什么都不肯。我现在已经是爹妈的负累了，为了我，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实在不能再拿这种“将来好好报答”这种虚话去骗他们，把他们那仅存的血汗钱再压榨一些出来。见我说什么都不肯去借钱，我老公就要打我，我说你想打就打吧，打死我的话我也解脱了，反正我不能再去借钱了，要借你去借。

听了我的话，我老公扬起来的手又落了下去，开始狠狠地骂我，我待在那里默默地听着，不辩解，不动怒。骂了一会儿，他也累了，直接躺在炕上睡觉，我看他的样子，以为他是闭目想别的办法呢，没想到他是在想理由借钱，后来到底去我娘家借回了700块钱，拿着它、带着行李上了去往鹅丘的火车。

后来我才知道我老公是怎么把这700块钱借来的。那天半夜，爹妈已经睡下了，他突然跑去敲门，吓得我爹妈以为出了什么事，后来才知道他要借钱。他在我爹妈那里，历数自己过往的不对，显示出要痛改前非的样子，接着又拍着胸口保证，这次要去挣钱，绝不再犯错，让我爹妈相信他。唬得我爹妈信了他，拿出刚卖粮食的700块给他，连借条都让他没打，后来证明，这个做法吃了大亏，可他们看在我的份上，又一次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