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满地南瓜白白扔

到了第三年，我老公要种南瓜。我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吃了那么多亏还不醒悟，怎么就不愿意种粮食，非要种这个种那个。和前两次一样，我还是妥协了。前前后后跟着忙活，往地里播种、除草、对花，辛勤地照料每一株苗。有时我也觉得自己活该，有容易的、能一了百了的办法不用，天天在这里跟着挨累、活受罪，这能怪谁？可我天生不是那种狠心肠的人，让我去做，等于让我一辈子不安心、不自在。我总觉得做人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好人有好报”，这是我爹妈从小就给我灌输的理念。

南瓜结瓜快，几个月就能出产。为了有个好收成，我每天起早就到地里去除草、对花，一株一株精心呵护着，生怕它们有什么损伤，中午常常忙到顾不上回去吃饭，一直干到天黑才回家，天天如此。我老公天气不好时总爱找理由不干，我也随他，干点儿总比不干强。在我的精心照顾下，南瓜的产量很是喜人，一棵南瓜秧上能有好几个，青的、绿的，满地都是。又是一个丰收年！

没想到前两年的一幕又重新上演了，南瓜结了不少，但卖不出去。南瓜这个东西，在农村不是稀缺物，家家户户种地时都在房前屋后种点儿，结的就算不多，加上别的蔬菜，也够吃了，我们的南瓜只能往远处卖才行。几亩地的南瓜，堆得有小山那么高，看着头都大了。我看着南瓜，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老公这时开始出馊主意了，让我往娘家送几车，让娘家人帮着卖，我气得和他吵，说什么也不愿意，他怎么不让他家人帮着卖呢！

气归气，看到山一般高的南瓜没人买，我还是硬着头皮回了娘家，和我爹妈说了情况，爹妈抱怨几句，留下一车南瓜，给我几百块钱，算是买的。我清楚的知道，这一车南瓜不值几百块，可是我要过日子，这个钱就得收着，骨气当不了饭吃。剩下的南瓜只能自己想办法推销了。

想尽一切办法，最后也没卖出去几车，最后那些南瓜只好挖籽卖。几亩地的南瓜挖了籽，瓜肉都扔到地里给牛马吃，喂猪吃，真是糟蹋粮食，可没办法，我就一个肚子，再能吃又能吃多少，何况天天吃南瓜，都吃够了。现在我一见到南瓜就饱了，南瓜怎么做我都不爱吃，就是因为当年南瓜吃得太多，吃伤了胃的缘故。

那些南瓜籽，按斤卖，最后才卖了几百块钱，都不够当初的种子、化肥钱，更不用提我们当初的汗水和心血了。我有时真觉得这就是命，命里不让你富裕，你怎么努力都没用。这三年，我们投入了这么多钱财、汗水，到头来，却没有一年是赚钱的，这让我怎么能不伤心？

我老公也泄气了，折腾了三年，本以为能挣到大钱，从此翻身，在亲友面前从此抬起头，没想到，一连三年赔钱，外面还欠了一屁股债。有时出门，债主见面就问什么时候还钱，吓得他都不敢出门，有事出去多数让我顶上。我倒没什么不敢的，欠了钱，该还就得还，我没打算赖账，只是现在手里没钱，只能等将来有钱了再还上。我好说好商量，债主们还算通情理，看我一个女人，也没怎么为难我，嘟囔几句就拉倒了。

可是我家总这么不还钱，时间长了就不好了，村里开始说闲话，卖讽（到处散播、笑话）我们的名誉，明里暗里都有。我知道了也当不知道，没办法，谁让你欠人家钱总不还呢，人家不能把你怎么样，难道还不能骂几句出出心里的气吗？那些钱我后来慢慢地都还上了，只是明贵媳妇家的几千块，到现在都没给上。

那年我和老公回家探亲，明贵媳妇追到家里要钱，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欠人家的钱该还，可我就是拿不出还她。我婆家，包括老公都想赖账，就说不记得有这回事，气得明贵媳妇报了警，最后因为时间太久缺少足够证据拉倒了。我还记得明贵媳妇当时的模样，五十多岁了，哭得满脸是泪，直说我们没良心。是啊，我们是没良心，当初没有她帮我们，我们估计也得饿着，可现在却昧着良心说不记得，做人不应该这样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做个坦坦荡荡的人，力求无愧于心，明贵媳妇的事，让我看到，其实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有个这样的老公，摊上这样的婆家，我又怎么能独善其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