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的另一个版本
说起来,她居然一时间不知道是目前云深给自己的这个结局还是刚刚母后所说的结局更加残忍。
“你再好好想想吧。现在肯定很痛,但肯定会好的。”母后示意让侍女进来收拾房间的残局,离开前最后叮嘱了一句,“今晚睡个好觉,就当之前都是一场梦,不管噩梦好梦,梦醒了就都烟消云散了。”
“烟消云散了——烟消云散了——烟消云散了——”像祭祀仪式上法师的循环念经一般,公主不断听到这样的回声。她明白母后的意思,于是试着想想今后没有云深的生活:起床,梳洗,去参加宴会,画画,和春荣伯爵订婚、成亲,生儿育女……明明一切都可以顺畅地进行下去,但却觉得胸口疼的厉害,一想到这些都会喘不上起来。明明刚才,她对那个人还是满腔恨意的,不,即使现在也是满腔恨意。
她过去最坏的预想中,有过被追兵围堵,有过两人争执不下互相指责,有过走失在野外久久找不到对方,却从没想过,甚至他们连第一步都跨不出去。
种种回忆如潮水袭来,他说的每句话如今都无法再相信了,因而化成了伤人的箭,直直往南絮心上插。
窗外风雨渐渐止息,夜色遮蔽了窗口的视野。室内恢复了整洁,侍女们一一退出。一盏油灯无声燃烧,空间里只剩下她自己:在床榻之上,睁大了双眼,透过茜纱帐望向天花板,她一声不吭,任思绪凌乱地飘荡。
一方面,她想要相信母亲的劝说,相信这不算是坏的结局——承认他们本就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其实,即使是甜蜜的时候,那个人言语间不是一直也在暗示这一点吗?
但另一方面,强烈的不甘心涌上心头,不甘心被欺骗利用,被一声不响地抛下,她自认待云深一直不薄,怎么也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回报。
过去因为感觉到被他所爱而幸福无比的时刻,此刻都变成了谎言,连带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谋划和忍耐,彻底变成了笑话。笑话,此刻,云深是不是正在某个温暖的角落搂着千羽,不停笑话自己呢?奇耻大辱!
一夜翻来覆去,醒醒睡睡,做极短极破碎的梦。有时候梦见在寒山寺西门等到了云深,他汗涔涔的手牵着自己,登上远去的马车;有时候是在暴风雨来临前的森林,黑压压的林子里密不透风、野兽的叫声不绝于耳,她刚被毒蛇咬伤,一直在呼唤着云深的名字,却始终不见他出现;也有时候,是在幻想中的未来的“家”里,银杏树的叶子吹进窗户,书房正中悬挂着自己那副画,云深的背影那么让人舒心,他正在看画。
但更多的时候,遭受背叛的现实已经渗透到梦境中了:逃出去的云深和千羽两人被抓了回来,她亲眼看着他们被绑上绞刑架,一旁群众“绞死叛徒,绞死叛徒”的呼声震天响,火堆燃烧正旺。
每一个恢复意识的时刻,总感觉有千斤重的石块压在胸口——南絮公主已彻底迷乱了: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吗?她该怎么继续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