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日
公主忍不住站了起来,看见寒木的拳头不断加在他身上,血从他的左脚一直流到决斗台边缘,把巨狮的鬃毛都染红了。母后不动声色地把她拽回座位上,“大家可都在看着,成何体统。驽伊士就是这样,决斗也就是这么回事,你早知道的。”
南絮不敢再往台上看,听见背后有宫女发出极微弱的声音,“这么下去,云深公子或许真的会…”。是的,看寒木的眼神,如果可以的话,他绝不可能让云深活着走下决斗台。
“公主是害怕我死在台上吗?”南絮回想起那人说这话时笑意盈盈的样子。
她几乎呼吸不过来了,望一眼端坐的父母和兄长,再看一眼台上,心碎成了好几瓣。
忍不住刚要起身,兄长就把手按在她肩上,靠近耳语道:“父王母后,全国臣民都在,趁什么都还没发生,你放弃吧。这是他的命罢了。你也有你的命。等今天过去,你还是完美的南絮公主。”
公主的脸苦涩地紧绷着,望一眼台上望一眼台下,身后焦灼的声浪几乎将她撕裂。而这一切都被云深看在眼里,仅仅只是余光也能定位到她的痛苦。时间像停滞了一般,对面寒木出招的速度也似乎满了下来。
或许,自己真的要死在台上了,对不起哥哥,这次没听你的。
但这也不算坏的结局。毕竟让他离开南絮,和死了会有多大区别呢?已经不知道疼痛是从身体哪一处传来的了,但他终究忍着疼痛,再次看了她一眼。
他从没想过今天会是这样凶险,许多遗憾竟抢着比疼痛更剧烈地奔涌而来:还没亲口跟公主道歉,没能一起看雪。多么可笑,今天之后,留在她脑海里关于两人相处的最后回忆,竟然是那场争吵。自己像一只嫉妒的跳脚虾大声地朝她喊,“你应该先告诉我”,然后夺门而出了。
多希望信纸没有被扔的满地都是,两碗雪梨猪肺汤也没被撞翻。恍惚中,竟看见站在走廊拐角的自己,“第一场雪下下来了,快回头找她去”,他拼命地喊着。但那无知的背影只是回头望了一眼,依旧越走越远了。
台下已有人开始懊丧自己下注的失败,也有人高声为云深鸣不平,几个本就关注他的侍女甚至已拿出手绢开始抹泪。国王端坐一旁心如止水,太子则是祈求着云深快点倒下,好让妹妹那离家的可怕冲动也随之终结。
谁也没想到,下一个时刻,发生了烟扎历史上最骇人听闻的一幕。据说当日观众席上的惊呼声比以往任何一年都高,而其后的沉默也比以往都更可怕。
东承太子伸出手也没有拦住,白纱的裙角从他手中滑落。
南絮公主只身冲上了决斗台!
她一身纯白,挡在狼狈的驽伊士云深前面,手持短刀,向寒木大喝一声:“够了,不准你杀他!”
云深迷迷糊糊的思绪在这一声叫喊里又回到很久以前,在迷雾森林里的时候。一头狼突然向公主袭来,他顺势用身体挡住了公主,换自己被狼咬伤且压制着。也是这么一把短刀,也是这样的呵斥,是公主击退了猛兽,救了他们。
在清醒的最后时刻,那个被问了很多次的问题突然浮了上来:“你是怎么做到的?从一个只会挨打的驽伊士,变成决斗赛的王者?”。哪些人来着,哥哥问过,千羽问过,晚市也问过,自己从来都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唯独公主从来不曾问,好像那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而他终于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公主。想要被她看到,想要保护她,想要在驽伊士的贫瘠框架里也向她展现自己的价值。
虽然许多重大的时刻,都是她反过来保护着他,比如现在。
啊,自己的血溅到她白色的裙摆上了,像极了雪地里初绽的红梅。他这么想着,终于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