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吵架
云深进门的时候,南絮正倚着窗,遥望西边彤云密布的天空。
“我打赌,等一下肯定会下雪。”她边说边伸出手,像是要迎接雪花。
他却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案头的信件。拿锦袍给南絮披上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瞄了几眼,“有人给公主写信?”
“嗯,是个你也认识的人。”
一阵风吹进来,信纸纷飞,云深连忙弯腰去拾,很高兴公主并没有回头阻止自己,依旧伸着手等待雪花。
写信的人来自繁城,正是那个隔壁国家海望的三皇子。云深才看了几行,就明白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通信,而三皇子始终以为公主是她对外宣称的烟扎国富商之女。
“我要再次为之前的唐突道歉,说什么考虑到你身份卑微,让你留下来做我的侍妾这种话。也请不要怪我,只求你能理解,就算繁城平等宣言颁布了三十年,我的家族里始终会介意出身和血统这些东西。但你的不辞而别让我明白了,我到底失去了什么。告诉我你的具体所在吧,我会越过大海去找你——”
他没继续看下去了,害怕自己被奇怪的情绪吞没。公主并不阻止他看到这些信,但是在这发生之前,也没有向自己透露一个字。之前的回信里她都和三皇子说了些什么呢?
窗外的天空发出暗红色的光,空气都在凝结,仔细听有结冰一样的簌簌声。他走近窗边,微揽着公主的腰,“看来真的要下雪了。”他很想放下,和南絮共享这样宁静的时刻,眼前的空旷里却总是出现三天前的一幕。
“那个时候为什么和春荣伯爵牵手?”他对着虚空问。
南絮缩回迎接雪花的手,看向云深:“你,你看到了?”
“为什么对着他笑?”
“你误会了。最近不是都想着多让父王母后顺顺心吗,当时他们都在,只是顺势而为。况且,实在不好当众驳了他的面子。”
云深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看到就好了。”
公主轻轻扶上他的肩膀,“哎呀,反正我们出去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在一起,很快就完全没他的事啦。”
“那,三皇子又是怎么回事?”已经决定要忍的事情他却一件都没忍住。
“这——你刚才不是都看过信了吗?”
“如果不是凑巧看到的话,公主会打算告诉我吗?”
“信里没提你的事啊,要告诉你吗?记得在繁城,你们也不算很熟。”
“当然不算熟。但那是另一个男人写给你的情书,这么理解,不过分吧?”
“所以呢?”
“所以……你应该告诉我,或者看都不看把信扔掉,而不是放在那个紫金漆盒里珍藏。”
几乎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南絮一时有点懵。
“漆盒怎么啦,就是普通放物件的呀。况且那只是写给我的信啊。”
她的耐心也消失了,“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想告诉谁,就告诉谁。”
屋外的寒风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怒号。“好,那就随公主处理吧。”收起的信纸再次散落一地。
他知道自己不对,却怎么都收不住心里的不痛快。“我先告辞了。”
“站住!厨房的汤还没送上来呢,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
他有股回头拥抱公主的冲动,但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只能往前走。没走出多远,在走廊的拐角。 “啊,小心!”宫女端着的木盘被碰翻在地,撒了一地的雪梨猪肺汤,还冒着热气。“云深公子,没烫到吧?”
在汤的腥甜味中,他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无数的雪花从虚空中落下。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回头看,门口没有公主的影子——他让她错过了第一片雪花。
等他硬着头皮走回青松阁的时候,地上、树上都已变白了。小厮撑了伞,惊讶地迎上来,“还以为公子今晚依旧宿在公主府呢。”他听了,脸色忽地暗下去几度。
天色昏黄,雪一直下个不停,很快屋外就一片白茫茫了。正要关窗,却见一只灰鸟扑棱着飞了进来——是哥哥的信鸽。
“决斗凶险,时机已成熟,明日即可出天阶殿。”
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机会吗。三天之后就是决斗赛了。望着鸽子飞走的身影,他将纸条焚烧殆尽。
偏偏在初雪的日子,和公主闹了别扭。
预想中,此刻该是在暖帐中拥着她的,或者在窗前一起听雪。幸好,雪落下的声音哪里都是一样的,它轻柔无比,像一个女子连绵的呼吸,像南絮的呼吸。雪的声音环绕着他,正如她的呼吸将他包裹。
无论夺门而出、返回公主府的念头有多么强烈,他都没有行动。春荣伯爵,三皇子,许许多多经过公主身边的王公贵族们……此刻,盖过了雪的声音的,是千羽那句提问,“那你自己呢?你要怎么和春荣伯爵比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默默躲起来看着别人陪她打伞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