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外传将军向纣(二)
仆人送来的袍子不粗糙,布料舒适,少女只从水中探出一只手摩挲,等仆人都出去后,她才肯出池水穿好衣服。
她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的纹饰,幸好不是荆萍的国饰,否则穿戴在她身上是一种屈辱。
她把淀柳玉安放在囊中后,才走了出去。
…
少女被下令留在殿内伺候将军。
在将军面前端茶倒茶时,动作又缓又小心,几乎没去看将军的眼睛。
“我知道你有话要和我说。”
少女不语。
“不用怕半点言语忌讳,你尽管说,我不究你任何罪证。”
少女开口了,声音十分柔弱,问的话仅是:“我该怎么,称呼您?”
荆萍将军垂着眼眸,看着她道:“你是怕称呼不得体冒犯到我么?怕背上死罪?”
少女没回答她,继续问:“您的姓氏是?”
“肖。”
“那我唤你……唤您肖殿下可不可以?”
“可以。”
听到这两个字,少女这才肯抬起点头:“你可以唤我楠姑娘。”
要是别人,刚经历完败国丧家之痛,恨不能拼上性命也要拿刀子往她胸口上捅一刀。
而这个自称楠姑娘的少女,却在这跟她平静地询问称呼。
将军渐渐明白了,对方在隐瞒身份,忍住没试探自己母亲现在的状况,不让她知道自己是皇后之女。
但要是让她知晓她的母亲前几天就死了,真持刀杀了自己也是一须臾的事。
“你想活命吗?”
将军认为,要她真可能有这种举动,那便不会惜命的,所以这么问她。
少女说:“我——想让被关押的涣洲百姓都活命。”
她对上将军那双冷冽的眼睛,把茶壶放下,继续道:“你要怎么对我,想让我干什么都行,那些人……请您……”
一位仆人站在门口的晶莹珠帘子后,传话道:“荆萍殿下,燕雪王诚挚邀请您参加九媥宫的晚宴。”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将军起身拾起座椅上的外袍,走到帘子前时,特地给楠姑娘留话:
“他们的结果会怎样,恐怕不能告诉你,不过想必你也知道,我为什么只扣留你一个涣洲百姓在宫殿里吧?”
楠姑娘目视将军离开后,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宫殿。
“……”
她还真不知道为何将军只让她进宫殿,她更希望进地牢去看看母后。
既然能进宫,她自然要想办法让将军心情好,而宽恕牢里那些无辜人。
九媥宫离皇宫不远,那儿是燕雪王主掌的地方,也是他的极乐境地。
荆萍有两个虐待俘虏的地方,若要抛弃尊严填饱肚子,就去九媥宫;若心系家国捍卫尊严,就去地牢。
很多妃子怀了燕雪王的骨肉,到头不是溺死就是下药致死,他只以变态享乐为主,并不在乎什么后代子孙。
晚宴繁华喧闹,餐桌上的盛宴不比舞曲更吸引卓之破。
舞女们惊鸿一面,霓裳媥姺,有的半跪在地弹奏乐曲,笑犹芙蓉。
都是被迫的。
把最好的笑容留在晚宴和寝所,把最残酷的哭泣留在黑暗。
貌美的侍女为将军倒酒,将军瞥了一眼清澈见底的酒杯,暗自笑了。
卓之破端起酒杯,对着荆萍将军道:“肖将军,贺您成功拿下涣洲,我敬您一杯。”
将军冷笑一声,没碰酒杯:“我只攻下了一大半,并不是全部,不受此敬。”
“毕竟皆是同盟,将军殿下也好歹给微臣赏回脸。”
将军斟酌片刻,声线性感:“好。”
她起身举高酒杯,对卓之破行了一礼,一饮而尽。
饮完便说:“告退。”
把酒杯放回桌上时放得随意,一下就倒了,侍女赶忙上前将酒杯摆正。
将军头也不回地出了宫。
燕雪王饮着酒目视她离开,嘴角在杯口中弯出弧度,问身旁的仆从:“皇宫里的所有侍卫都召集出去了吗?”
仆从点头。
一炷香时刻不到,他带上剑鞘,也离开了九媥宫,往皇宫走去。
将军走路有些晃,扶额进了寝所,胡乱扯下外袍丢在氍毹上,往床榻上倒去,一倒就起不来了。
她喊了仆从,无人应答。
“……楠姑娘。”
仍无人应答。
她暗自哼笑一声,心想,没想到楠姑娘也不在了。
也是,涣洲人,估计早已被偷偷处理进地牢里了。
刚唤完人,沉重的脚步声就越来越近,从外到寝所门前。
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那人同时握上腰间的剑,朝床榻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