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舞伴

通常情况下，吉迪恩会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参加这样的聚会。所以，当露娜将丝带举在他们之间时，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丝带悬在他们中间，沐浴在灯光下，房间里所有的客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笨拙地站在女主人面前的吉迪恩身上，这让吉迪恩想起他并不属于这里。革命改变了很多，但也什么都没改变。

他仍然是裁缝的穷儿子。他身上过时的西装向所有人宣告了这一点。吉迪恩小时候都是在泥地上玩耍，喝着稀释过的汤度过严冬，衣服越穿越紧，越磨损，因为没钱换新的。而现在那些正在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贵族，用镀金的盘子吃饭，把剩饭喂给肥胖的猎犬，每个季度都更新他们的衣橱。

当吉迪恩带领一群绝望的人穿过宫殿被老鼠出没的地窖，在床上杀死暴君时，他周围的“革命者”们并没有拿起枪。他们手都没有沾过泥。他们没有在黎明前夕的战斗中失去亲人，许多贵族为了在新的共和国保持地位，将他们的亲人交出去清洗，背叛了家人和朋友，多年来一直对姐妹女王虚与委蛇。对于他们来说，政治似乎不是生死攸关，而只是换掉过时的礼服，换上最新的潮流。

吉迪恩宁愿骑着马，冒着倾盆大雨，爬上泥泞的山坡，也不愿和今晚这里的人擦肩而过。

而露娜·温特斯是他们之中最糟糕的。

一阵温暖的手指触碰他手腕，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吉迪恩低头发现女主人亲自系了一条蓝色的舞会丝带在他的手腕上。

她碰触的地方皮肤发痒，他努力抵抗着告辞、走出大门、永远不回头的冲动。吉迪恩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想着哈罗的报告。关于在露娜的货船上发现的施法标记。

你是为了“飞蛾”来的，你抓到她越早，净化世界所有女巫就越容易。

吉迪恩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女孩。是她吗？

这似乎荒谬。这位新共和国的宠儿，撬开他拘留室的锁，带着他的囚犯在夜间逃跑，在大街上屠杀血卫队的官员。然而，这可能是他过去两年没能抓住“飞蛾”的原因：因为她巧妙地隐藏在众目睽睽之下。

当露娜系好丝带后，她举起丝质玫瑰，把它塞进她红金色的头发里，现在她的头发编成半顶王冠，束在脑后。

他花了最后两个小时为她做这个，每缝一片花瓣都觉得有点恶心。玫瑰总是会让他想起痛苦的回忆。但哈罗的建议——追求露娜——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响，他的母亲也无法抗拒他父亲用来和她吵架后弥补她的丝质玫瑰花。

当然，那是在姐妹女王摧毁他母亲的精神之前。

“噢，亲爱的。我真笨！我弄乱了……”

吉迪恩低头发现露娜正在和玫瑰的茎搏斗——它被她的头发缠住了。

“这儿，让我来……”

当吉迪恩努力将金色的头发从金属茎上分开时，露娜放下了手。

他们站得如此靠近，她的香水弥漫在空气中。吉迪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起另一个女孩，另一种香味。但他没有在露娜身上闻到任何魔法的味道。他所能闻到的只有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咸咸的海风。

这什么都不意味着。

在浴缸里泡了很久之后，克瑞西达身上也没有魔法的味道。

克瑞西达。

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咆哮。克瑞西达曾经在这屋顶下用餐过吗？据他所知，克瑞西达和露娜可能是朋友。

他吞咽下喉咙里的恶心，小心翼翼地将丝质花塞进露娜头发的编织物里，直到它优雅地固定在一侧。就像他的母亲以前戴他父亲给她做的花一样。

在他能退开之前，音乐就开始了。吉迪恩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舞者的舞伴包围了。

露娜戴着手套的手闪闪发光，伸向空中，高高地举起。她走近，将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准备好了，夏普船长吗？”

在柔软的手的重量下，吉迪恩紧张起来。

我在做什么？

吉迪恩不认识这首歌，更别说它对应的舞步是什么了。

周围的舞伴们互相模仿着旋律，翩翩起舞，而吉迪恩却像雕像一样僵在原地，露娜则优雅地保持着姿势，准备跳舞。

她挑起眉毛，仿佛在问：“你还等什么？”

他的脖子被领子勒得发热。“温特斯小姐……”

她似乎听出了他的声音，迅速放下手后退一步。

“哦，你……不会跳。”

他们大多数朋友仍然看着他们，有些人窃窃私语。他们是在嘲笑他吗？

她是在嘲笑他吗？

他又想起另一个女孩，另一个派对。那个派对上他被人当众取笑，羞辱。

吉迪恩以为他已经熄灭了那份羞耻，但现在它又像燃烧的木炭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哈罗错了。吉迪恩绝对没有机会成功追求像露娜这样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