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看你的眼睛
那个秋天,高中毕业的我不愿横跨三千公里去上大专,父亲无奈的让我和亲戚出门打工,十七岁的我也因此第一次离开这个小县城。
几天的车程说走就走,火车窗外的大山一山连着一山,把我的故乡埋没,消失在我的眼后
在拥挤的站台上,人们像被打掉窝的马蜂一样,一涌而出,混乱地又有目地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我看着陌生的世界,迷茫压着我的心头,在虹桥火车站外。
那之后的第二天,我开始工作。
在一家快餐店,每天站着十个小时,对着路过的人招呼,为了每个月的四千五百块钱。
批评、压力,然后是不知虚情假意还是本意如此的关心。
他们肆无忌惮的贬低我,告诉我年轻人需要赚的不是钱,是阅历,告诉我,不读书,你就得吃生活的苦。
那些说不完的大道理丝毫没有改变过我的窘境。
我是个不擅长努力的人,与其在小县城无意义的再读几年书,然后和不熟的亲戚出门打工,再过着和现在一样的生活,我宁愿直接过着这样的生活。
于是我成了个在大城市里种田的农民,成了一个伪城里人,是这什么都不缺的城市里一个多余的人。
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偶尔会出现漂亮的姑娘,她们路过时发香四散,每个人都像艳丽的花朵一样,看着她们有说有笑,我却无法欣赏,只有深深的自卑压低着我的头颅。
只有在这儿点起一支烟的时候,夜晚无数霓虹灯下的那颗红点,才让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正的成为这座城市的一部分。
过了十一点后,那些停靠在旁的外卖员,那些下了夜班的人们,他们才能像朋友似的以对等的身份和我交流。
这儿每晚都有个女骑手,每天都将车子停在路口旁,每个和她说话的人,都会听到她的故事。
十六岁出来打工啦,安全门奇怪的密码啦,交警啦,无理取闹的客人啦。
这些故事,我已经听了七八遍了,每一个都是。
她乐此不疲的说着,即便跑了一天的单身上也没几块钱,她也总挂着笑脸,偶尔开玩笑的会唉声叹气几句。
听着她说话,你或许会以为她做这个已经很久,实际上她也才送外卖十几天。
当她知道我十七岁时,几乎要惊叫起来。
“这么小啊。”
我没说什么,我天生不爱说话,只是因为我的工作强压着我说出几句话而已。
她似突然想起什么,吸了一口烟,把双手搭在电瓶车的龙头上,又慢慢悠悠的吐出来。
说实话,我很反感她,反感这样无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能笑着感叹的人。
我不一样,我一直厌恶着,生活,工作,倦怠着社交。
我没有那种小伙子的冲劲莽劲,但却有年轻人那股子傻劲,做什么事也做不抻头,怎么教也难明白。
他们都跟我说十七岁的人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可我的十七岁糟糕的足以反驳他们以偏概全。
我甚至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每天做着日结,躺在网吧,像具尸体般麻木不仁。
我对日子实在没什么盼头,只觉得他像条怎么也淌不完的溪流。
在每天忙碌十个小时后躺在宿舍里,看着自己的精神慢慢糜烂,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然后第二天,行尸走肉的继续工作着。
我不明白,他们自己犯了错时,可以脸上浮过一抹尬笑就草草结束,我犯了错却要像罪大恶极的犯人一样任由批评。
我百无聊赖的用铲子在案板上划来划去,直至被厉声制止。
透过那半块怎么也擦不净的玻璃,看着夜班稀疏的车流,那辆熟悉的车又停靠在店前。
这条街被大大小小的电动车和共享单车塞满,她好不容易找个位置停下来。
又开始没完没了的吵了起来,没人的时候,她就会把那些事说给我们听。
虽然我不那么喜欢她,但我很乐意看她来,起码不会那么无聊。
当然,也并非离开了她,这儿就要无聊到要死的地步,排去那些停留不了多久的路人,他们也常喜欢去挑逗隔壁食堂的小姑娘。
关于这个食堂的小姑娘,他们都是这么叫她的。
关于她我所知无几,只知道大约她一个人在上海,在这儿打工,模样生的可爱,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由于这家饭店和我们的店是连在一起的,店主也都是熟人,所以他们常去捉弄她。
我偶尔会跟过去看看,但我从不出手或是制止,我是个很麻木的人,即使有一天这个世界毁了,我大约也还是这样的。
但看着她,我还是感到有些无奈,我只是觉得她和我有些相像。
我们都寡言少语,哪怕被工作强压着挤出几句话,也略无感情。
只是她比我更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