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脚蹬十字弩!
这一日动员十万大军,可把陆君实给累坏了。
真不容易啊,咱一个小老百姓,何曾想过担起这么大的担子。
真累。
丝毫感受不到权力的乐趣,全是压力。
深夜吊着半口气回到营帐里,路过诊候营时,里头却空无一人。
抬眼环顾,一个个提着药箱的姑子,正忙碌的出入全是男兵的营帐。
随意进去了一个,里头却全是嬉笑。
营帐里的五个土包子皆是上身只潦草披着外袍的。
二位姑子正一个压着因吃痛而乱挣扎的黄云,另一个则用浓盐水给他的烫伤处消毒后抹药。
实在是被挣扎和吱哇乱叫惹烦了,姑子张口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能不能老实点儿?你们几个在那笑的,过来给他按住。”
“烦死了,上个药就跟咱要活煮了你似的。”
于是几个土包子便笑嘻嘻的凑过来,一边坐压在黄云身上,一边偷看姑子的小脸。
黄云的后背也有大面积的烫伤,挑破大片大片的黄血泡后,背脊一片血红。
恰逢徐心月过来,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五官紧张不忍般拧皱着:
“陆帅,西北边儿有条河,那边情况有点棘手,您能不能派一营人过去帮帮忙。”
不明所以的陆君实点点头,让黄云上完药后带人过去。
这条河应该是泗水的支流,来到之时,陆君实远远的就瞧见河边躺着上百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马。
另外,河面还有绵延的木笼子半沉于冰冷的河水里。
木笼子冒出水面的高度,只有半个脑袋那么高。
这是水牢?
笼子已经被打开了,上千被冻死的百姓尸首已被拖摆到岸上。
有些尸首已是腐烂许久,腐臭气味已被凛冽的北风刮走。
徐心月在附近扎了十个营帐,幸运未死的幸存者已被她带人安置在了营帐里。
只有不到百名幸存者,皆被冻的面目紫白,躺缩在铺着厚厚谷草的草堆里。
一百多匹重伤的马,明显是金贼逃离前故意砍残的。
个个浑身都有大片皮肉被烧熟之外,又被砍断了四条腿。
很明显了,金贼再莽,也知道不能给宋人留下任何一匹良种马。
而马身上的大片烧熟,是他们扬州步军的火弹导致的,白磷黏着燃烧,直到白磷燃尽为止。
“对不起啊,咱也没办法。”
陆君实摸着一头白马的脑袋,看着它那满是灵性的大眼睛,心里有点难过。
他知道马腿受伤是活不了的,而繁殖期又长达340天。
不折磨马了,给个痛快。
杀了吃肉!
“兵姑子老爷,咱丫头和婆娘还躲在地窖里,能不能救救。”
此时,有一被冻晕的壮年男子苏醒了,睁眼瞧见徐心月后便是急急乞求。
他自称过去这半年里,本一直都携着妻女躲在地窖中。
直到上个月,存粮吃完了,他冒险爬出地窖想找些吃的,结果却被金人发现捉去做苦力。
所谓苦力,就是拖尸首上城楼,用来熬人油。
或者将被蚂蚱一般活捉串绑的百姓牵上去,作为人油原料。
几天前因实在疲累的不行而做活慢了一些,便被金人关进了泡满死尸的水牢里。
水牢的折磨,生不如死,想活着就必须用尽全力在河里站稳、仰面呼吸。
陆君实和徐心月跟他一起去找他家所在。
他急匆匆的跑向已是露天废墟的自家,找到地窖入口。
然而下去未几,里头便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二人也下去瞧了瞧,原来是他的妻女早就被饿死了,眼下已成两具皮包骨头、毫无水分的枯尸。
男子哭嚎不久,又急匆匆的钻进邻里家的地窖,结果无一不是活活饿死在了地窖里,饿死也不敢出来。
“乃是宋军前来赈济!都出来吧!”
骑驴环绕坊巷喊话的步兵们循环喊话,却喊不出来人。
步军们深夜歇下后,只剩这循环叫喊的声响充斥于一片死气沉沉的兖州。
而城楼上的景象更是渗人。
巨大油锅附近的地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焦黑人棍。
油锅里全是焦黑的人油。
一口油锅附近趴死着一位身躯焦黑烂溃的男子,能看出来他是在金贼逃离前被扔进油锅里的。
挣扎着爬出油锅后,忍受了漫长的剧痛折磨,才渐渐死去。
而侥幸躲过被活活熬油的兖州百姓,也被金贼于逃离之前泄愤般砍死,十不存二三。
原本生活着至少二三十万百姓的兖州城,只剩不到一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