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
客厅里玻璃破碎的声音不断传来,男人的责骂,女人的哭泣,还有桌子椅子碰撞发出的声音,每一声都刺激着他的耳膜。眼看着桌上的时间快到,陆奕良收起作业,随后连带着将书包藏进了衣柜里。
事情做完后,他静静的坐在了床上。他在等,等母亲来砸开的他的房门,责备他痛骂他,撕扯他的课本,来向他控诉因为怀上他而开始的悲惨人生。以前还小的时候,陆奕良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总是对着自己哭,只是经历的次数多了,他便摸索出来重要的东西需要藏好这个道理。因为她知道什么对自己重要,所以每次进门,她都先选择撕扯那些东西。
她喜欢破坏它们,对她来说,看着陆奕良痛苦,比让自己开心更能让她兴奋。
随着一声剧烈的关门声,客厅里安静了下来。
想象中的砸门声如约而至,看着摇摇欲坠的门,他不忍心上前解了锁。
门被打开,屋外的女人头发凌乱两眼猩红的看着他。
推开陆奕良,她气势汹汹直奔他的书桌而去。桌上的笔筒,书本,石膏像全被她一手挥落在地。她仔细着地上散落的书本,那并不是他现在正在看的那些。于是她又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抽屉没有,床上没有,最后她把目标锁定在了衣柜。她两步上前,猛的拉开衣柜门,陆奕良的书包正静静地躺在里面。她发疯似的拿出了他的背包,却没注意陆奕良此时正双拳紧握,默默地站在她的背后。
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正迫切的扯开拉链想掏出里面的书本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却擒住了她的手腕。
像是没料到手会突然被人禁锢,女人惊愕的站在原地,她低头看向箍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五指修长,宽厚的掌背上面遍布着突出的青筋,因为太过用力,握着她手腕的指节还微微泛着白。
陆奕良趁她走神之时,抢过她手中的书包,将她推倒在床上。
他冷眼看着床上的女人,自己并不想和她起什么冲突。
可能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儿子推倒,女人倒在床上,眼眶含泪。她双手颤颤巍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陆奕良。
她定定神,努力的看着对面的人。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人,只是面前那个身型高大,棱角分明的男生却再也没法和自己记忆中那个认打认骂的小男孩重叠起来。
许久,女人收起惊愕的表情。
她直起身,端正的坐在床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对面的人,
“去你外婆家住吧。”
陆奕良正在收拾地上破碎的石膏像,听到这话后,他微微一顿,
“好。”
这是最好不过了,陆奕良想。他长这么大,没有哪一次像今天一样,这么迫切的想要逃出这个家。
从那一天起,陆奕良逃离了原本压抑的生活,他呆在外婆家,享受到了久违的关心和爱意。就在这样舒适的日子里,他渐渐快忘了原本冷漠的自己是什么样,可是好像老天见不得他的生活如此顺利,
高二那年,本应长寿的外婆因为脑梗与世长辞。
当他处理完外婆的身后事,跟着亲戚,冒着雨抱着骨灰盒走出殡仪馆时,那对本该离婚的夫妻却笑意盈盈的牵着一个小女孩站在他的面前。
陆奕良站在雨中,护着手中的骨灰盒。雨水打湿他的全身,从上到下。明明是夏天,风吹过身体,居然带起一阵刺骨的冰冷。
他抚过额前贴着的几缕发丝,冷漠的看着对面的一家人。
最后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家,当然,如果这能叫做家的话。
陆奕良提着行李,回到了久违的卧室,他站在门口,闻着里面熟悉的墨香,双眼失神。
一切都变了,又像是都没变。本应离婚的两人却和好如初,家里不再有隔三差五的争吵,也没有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母亲,对了,家里还添了一个小妹妹,陆家。
几年前,生意失败的陆父灰心丧气的去寺庙烧香时,一位大师主动为他指点迷津,
“祖先曾说家和万事兴,先要家和,才能万事兴。”
从那以后,陆父便主动回归家庭,有了丈夫的慰藉,陆母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大概是真的应了大师的话,家庭和睦后,陆父的岌岌可危的工厂瞬间起死回生。未来的好长一段时间,一切似乎都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而原本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人也蜜里调油,仿佛回到了刚恋爱的时期,于是他们打铁趁热,生下了陆家。
陆母很惊喜这个女孩的降临,对她来说,这是个礼物,是对她这么多年苦尽甘来的赏赐,所以她为她取名陆家,意味着回归家庭,也意味着他们这个小家的正式建立。
陆奕良看着面前这个喜欢粘着她的小女孩,
“别碰我,你自己不知道和自己玩儿吗。”
本以为自己恶劣的态度能够吓退她。谁知对面的陆家既不生气也不委屈,她像朵太阳花似得盯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