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坦诚

“这儿都是杏花，上次你吹的曲子也和杏花有关，你是很喜欢杏花吗？”他好像在努力的找一些话题，尽可能多了解我一些。

我是喜欢杏花的，但我也喜欢世间一切美好的一花一木。

“杏花不似桃花艳丽，又不似寒梅清冷，格外温润和婉。”我便回答着杏花的好处，而后面还有没说的半句便是：这种温润和婉的氛围最适合扮猪吃老虎，诱捕猎物了，所以我才选择此地。

这一套说辞果然受用，不接受又不拒绝永远是安全的回答。

他对着此情此景不由得有感而发：“人如花，花亦如人，只有品行和婉的人，才会喜欢品行和婉的花。”

“可臣妾并不喜欢杏花。”我一时间听到“品行和婉”这四个字，我便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我曾被这无用的品行束缚了一辈子，不得善终，所以竟忍不住反驳他的话。

他饶有兴趣的问道“哦？那你说说。”说罢，便耐心的等着我的回答。

“杏花虽美，可结出的果子极酸，杏仁更是苦涩。”说的是杏花，亦是自己，我在心里暗暗叹气后接着说道：“若做人做事皆是开头美好而结局潦倒，又有何意义？倒不如像松柏，终年青翠，无花无果也就罢了。”

普通的人听到我这番话，或许觉得我这种青春年纪，却无来由的悲观度日，可只有我知道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

他只说：“从未听过这种想法，甚是新奇。”我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平静是源于我竟有如此想法的无奈，又或许只是面对其他异类的敷衍应对。

我便立刻收了那些刚准备微微吐露的坦诚心声，只客气的说道：“妾身胡言乱语，让王爷见笑了。”

“今日是本王唐突。”他果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把话头匆匆扯回今日的见面上。

我微微低头等着接下来他的话，等着他到底想让我们的关系往何处发展。

他思索了片刻便开口：“我有两套曲谱，五日后，同一时辰，拿来与你一同鉴赏，还望常在一定要来。”

他话里的“一定”两个字说得重重的。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是没必要推脱的，既然对方约定了时间，那我便坦然接受，若是纠结片刻便反而显得小气了。

我行了礼便要走，可走到半途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来，又默默退了回去。

“妾身与王爷有一事相求，望王爷应允。”

“你说。”

我们的对话简洁又爽利，还真有点认识许久的样子。

我便接着说：“妾身与王爷相见已属不妥，还请王爷不要向旁人提起此事，以免坏了各自清誉。”

这次换我把“清誉”两个字说得重重的。我说这番话当然是说给皇帝本人听的，最重要的意思便是我接受了他的邀约，所以才会提起“不妥”的约定，我会赴约，也希望他不要消遣了我。

另外也要和他的王爷身份撇清关系，告诉他我心里坚定的认知自己是皇帝的女人，这样他才能放心。

他反而宠溺的问：“既是清誉又怎会被别人破坏了？”

这便是明知故问了，明知我在向皇上投诚之下的调侃。

我说了几句客套话解释宫中女子生存不易，便离开了。

回到宫里我复盘着今日的见面，大概满意个八成，唯一觉得有失妥当的便是差点代入了自己的故事。

和不该倾诉的人吐露心声便是最蠢的，若是话语说出来不被倾听者理解，那即便是千钧重的灵魂和眼泪汇聚在一起的语言，在对方的世界里也只会变成轻飘飘的一粒微尘被风吹走。

没有必要倾倒的真诚还烂在肚子里，直到有人配得上这份坦诚，让这些语言重见天日。